第62章 崩析(八)(第3/7頁)
“夏青,貪心的人在陵光是活不長的。”
夏青笑了下:“太後,這句話我也送給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閣樓轉角處,燕蘭渝眸光瞬間變得陰冷,銀牙一咬,將棋盤上的棋子盡數推倒在地上。
經世殿的每一層都飄著很多紅絲帶,密密麻麻,像是萬千因果。宋歸塵或許知道他會來,早就把禁處的書給他拿了出來。
血陣。
夏青翻開了那本書頁泛黃微皺的書,一個字一個字看著。
天底下離神最近的就是鮫族,於是血陣用的也是純鮫心頭血。
將陣法寫在孕婦的肚皮上,於神息最強大的驚蟄夜生下孩子,便可讓孩子成為接納神的容器。臍帶需要留著,因為它是小孩和母親最初的牽連,與人世最深的羈絆。
等神徹底在容器內蘇醒,吞下臍帶,便可徹底脫離凡胎。
這一頁被很多人翻閱過,但是實行的卻很少,畢竟鮫族百年前何其強大,從來不出通天海,想要得到純鮫的心頭血難如登天。
宋歸塵說起血陣之事時,也只是短暫地笑了笑。
“瑤珂或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會信這麽一種邪術。”
宋歸塵明顯不以為意,聲音很輕,卻很篤定:“神怎麽可能在人的體內蘇醒的。”
夏青回宮的路上,還在想這句話,他覺得宋歸塵或許是對的。
他是蓬萊的大師兄,如果沒叛離師門,之後會是蓬萊之主。
他把那本書藏在袖子裏,打算拿回去給樓觀雪看看。
經世殿前的這條大河叫離離,夜晚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停在附近的只有一艘烏篷船。
夏青踏上去,聽得艄公問:“小公子怎麽那麽晚才過河?”
夏青:“在林子裏迷了路。”
艄公笑笑:“這樣嗎?”
夜幕低垂,河水寂寂。
風聲肅殺,艄公從袖子裏拿出匕首,電光火石間朝夏青刺來時,夏青眼都沒眨,拿著手中把玩的竹葉直接將艄公的手腕挑斷。
“你!”艄公驟然擡頭,語氣冰冷。
夏青笑了下:“燕蘭渝下手那麽急不可耐的嗎?”
艄公臉色古怪,皮膚像是氣球一樣膨脹起來,直直盯著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
砰——艄公身軀爆炸,將烏篷船帶著一起,炸得四分五裂。夏青稍微躲了下,防止碎屑入眼。他衣袍翻飛,站立在了一塊木板上。
離離河水奔湧,月色照出林子裏鬼影重重。
夏青冷眼看了那些人一眼,一下子跳入了河中。
“追!”
“太後有令,活捉他!”
夏青落入水的一刻,被冷得激靈了一下。
白色泡沫嘩啦啦地往上冒,黑暗裏發光的藻類顯得越發明顯。
它們隨著水紋晃動,露出裏面細小的會發光的蟲子來。
光是蔚藍色的,在逐漸模糊的視線裏,被分割出五光十色來。暗流湧動的聲音無比明顯,緩緩擦過耳邊。
他往下墜。
在這萬籟俱靜,冰冷壓抑的河水底。
夏青腦海裏忽然又清晰浮現,珠璣臨死前遙遙看他的一眼。銀藍色,蠱惑心智。純鮫的幻瞳,撬開他蚌殼一般死守的記憶。
夏青臉色驟然蒼白無血色,大腦掀起毀天滅地的疼痛,嘴唇顫抖,痛苦地閉上了眼。
*
“把劍交給你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啊。”
——“從此,無論生死,劍不離手。”
他想起了數千個和阿難劍相伴的日日夜夜。
劍不離手其實是一件特別麻煩的事,他花了好久的時間,去習慣怎麽吃飯,怎麽洗澡,怎麽換衣服,怎麽下雨打傘,怎麽抄書掃地。
衛流光在知道這件事後,笑得滾到地上,自告奮勇說要幫師父監督他。
實際上就是為了看他笑話,抓他把柄。
他小時候沒辟谷,上茅廁時,衛流光就會賤兮兮從門板上冒出一個頭來,單純為了看他有沒有放下劍,給師父告狀。
夏青想把他的頭摁進糞坑。
吃飯的時候,衛流光也噗噗直笑:“夏青,你洞房的時候怎麽辦啊?”
傅長生扶額:“流光,你少說兩句吧。”
宋歸塵身為大師兄,卻從來不教好的。他悶笑兩聲,風姿清潤儒雅,眼眸滿是戲謔之色,不正經道:“還能怎麽辦,夏青,劍和妻子哪個重要還要大師兄告訴你嗎?當然是——”
這時薛扶光端著湯從外面走進來,石榴紅裙掠過門檻,涼涼道:“當然是什麽?”
宋歸塵差點被口水嗆著,清咳一聲,裝作失憶,柔情似水笑問:“你怎麽在廚房呆了那麽久,累不累。”
薛扶光翻個白眼,沒理他,坐到了夏青旁邊。
衛流光聞著味道,眼睛發亮流口水,先動勺子給自己盛了碗濃郁的魚湯。
薛扶光偏頭看夏青,出聲安撫道:“阿難劍是上古神器,你想要和它心神結合需要很長的時間。劍不離手,實際上就是你們彼此互通靈息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