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上卷終 (上)(第3/5頁)
剩下的時間都坐在那堵白骨堆成的墻上,和天地飛鳥相顧無言。
通天海真的太寂靜了。
呼嘯而來的只有海浪一次又一次拍打礁石的聲音。
他曾想過看一眼故人就回頭,可見過了故人,怎麽甘心回頭。
雨滴順著亭子的邊緣濺開在青石塊上。
靈犀清澈的眼睛望著林間飛鳥,閑的無聊,把脖子上的哨子取了下來,輕輕吹了首他走在陵光街上聽來的曲子。鮫族擅音律,他只聽了一遍,便記住了旋律。
薛扶光出來的時候,靈犀驚訝地看著她微紅的眼眶,“薛姐姐……”他慌忙地把握緊哨子,站起來。
薛扶光在雨中愣了很久,輕聲問:“你剛剛吹的是什麽。”
靈犀愣了愣:“好像叫……《金縷衣》。”
護城河畔,風月一條街。畫舫之上,隔著紅燭羅帳,歌女輕快明亮的曲調浸潤著頹靡胭脂香悠悠傳來。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須惜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傳到衛流光的耳中,他差點把酒全數噴了出來,慌忙擺手:“換一首,換一首。”衛念笙在他對面翻個白眼:“這是勸你及時行樂,你想哪兒去了。”衛流光:“真的?這真不是老爺子常拿來勸我的?”
衛念笙心情郁郁,沒搭理他,喝了一杯酒。
衛流光一收折扇,勸她說:“你放心吧。太後做不了決定的,你長得還沒陛下好看,陛下怎麽可能會要你。”
衛念笙喝完酒情緒上來,眼睛一紅掩面痛哭起來,破聲大罵:“燕蘭渝就是個瘋女人!”
衛流光被她哭的耳朵痛:“你聲音小點。”
衛念笙氣得渾身都在抖:“瘋女人!不得好死!下地獄!她要下地獄的,她年輕時殺了那麽多人,又吃了那麽多鮫人肉,她會遭報應的。”
衛流光真是服了這位姑奶奶,小心翼翼給出意見:“要不?你私奔算了。”
衛念笙:“私什麽奔啊嗚嗚嗚,我不如一頭栽進河裏淹死算了。”
衛流光琢磨一下,想的卻是:“那你說它會不會改名,以後為了紀念你為情而死,把河命為念笙。”
衛念笙紅著眼瞪他,恰好紅賬外的歌女唱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她想到自己的遭遇,哭得更大聲了。
“……”
衛流光發冠都沒帶好,拿著折扇急匆匆溜了。
陵光城這幾日晚上都很繁華,人來人往,煙花照著天空不夜。權貴們沉浸在溫柔鄉裏,觥籌交錯絲竹悅耳。而隔著護城河,在風月長街的另一岸,是肮臟逼仄、潮濕陰暗的囚牢。
“老實點!”士兵壓著一個被打得傷痕累累的鮫人往裏面走。
他旁邊的侍衛摸了摸嘴角說,不滿地說:“怎麽又是個男鮫啊。”
前人翻白眼:“我勸你收斂點吧,前些日子才聽說有人死在鮫人的身體上。”
另一人不以為意:“鮫人生下來不就是給我們玩的嗎,怕什麽。”
這時忽然快馬行過長街,一個身披黑甲的侍衛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令牌,高聲喝道:“大祭司有令,明日把所有鮫人都趕到陵光城外!”
“什麽?”所有守在監獄前的監牢前的侍兵都懵了。
不一會兒,有人才開口:“是因為明日是伏妖之日,大祭司才下此令的嗎。”
侍衛冷著臉:“不該問的事別多問。”
五月十五。
陵光城連著下了兩天兩夜的雨終於停了。晴空萬裏,陽光明媚,這一日浮屠塔前熱熱鬧鬧,文武百官齊聚首。十裏竹林都被綁上紅帶,天地同樂。
夏青昏迷了好久,他醒來的時候,寢殿裏已經沒了人。他就記得自己從河中出水,步步艱難回到皇宮,見到樓觀雪的一瞬間,腦海內最後一根弦斷,徹底暈了過去。意識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他感受到樓觀雪經常一邊溫柔地吻著他的眼睫,一邊用手指往他嘴中渡血。
“你可終於醒了?不去看看好戲嗎?”
他現在神魂虛弱,珠璣依舊有可乘之機,女人妖媚的聲音低低在旁邊笑著。
夏青抿著唇,一言不發起身,往銅鏡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人換了。
他昏迷錯過了二人的婚典,可是樓觀雪還是為了他換上了嫁衣。
一直亂糟糟的黑發被理順,用金色的發冠固定,紅衣墨發,眉目如畫。平日被鋒冷劍意所壓的姝色,這一刻展露無遺,灧麗驚人,色若春曉。他還能記起樓觀雪為他綰發上妝的樣子,手指冰冷,可是動作卻溫柔,他吻在他耳邊說:“等我。”
夏青臉色虛弱蒼白,抿著唇,一言不發往外面走。
路過門口時,看到了被他專門高高掛起的靈薇花燈,過往一幕又一幕的相處浮現腦海,他安安靜靜垂下眼睫來。
珠璣隱晦嫉妒地說:“尊上對你還真是用情至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