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姐在等朕嗎?”(第2/2頁)

他覺得是穆染的出世方造成了大旱,故而對這個原本就沒什麽感覺的女兒更是厭惡,不僅依例生育有功的晉封沒有,反而專程派了人去杜禦女的殿宇將其訓斥一番,末了還下旨杜禦女連其女兒無詔不得擅離自己殿宇。

杜禦女原就出身卑賤,好容易因著身懷帝裔被冊封,結果又碰上這事,她不過一介戲子,除了一張臉什麽手段也沒有,更不知道要如何討陛下歡心。

故而那之後她便同自己這個女兒一並被囚困在那小小的殿宇中。

雖則自己只是個戲子出身,可她卻從不看輕自己女兒。

沒有聖寵的日子難熬,就連身邊伺候的宮娥都敢擺臉色,杜禦女性子雖柔,可為母則剛,旁人就算如何欺辱她都能忍,可但凡涉及到穆染,她便如同渾身是刺的刺猬,誰碰紮誰,尖銳無比。

因著她的庇佑,穆染幼年那幾歲活的並不很難,雖不似旁的姊妹們錦衣玉食,仆從呼擁,可也不至日後那般就連下三等的賤籍都敢欺辱。

只是好景不長。

杜禦女原本生產時便落下病根,之後幾年因著不得寵,尚藥局也無人願意來替她瞧,再加上她總是操心自己唯一的女兒,宮人又苛待,吃穿都不好,身子也就一歲不如一歲。及至穆染六歲那年,她終於熬不住,撒手而去。

她走之後,原本伺候的宮人全都被召回六尚局,重新發配至別處當差,原本就破敗的殿宇裏最終只剩下穆染一個人。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她這個帝女仿佛被遺忘一般,誰都不再提起。

母親不在,穆染只能自己生活。

從六歲到十二歲,這中間的六年她都是靠自己,各種辛酸不必多言,而那些被宮人賤籍打罵的日子也都成了家常便飯。

在這深宮之中,誰的日子都不好過,那些人在主子處挨了罰,便都來她這裏撒氣。

只因她是帝女,皇嗣血脈,打罵起來更是叫人痛快,仿佛這樣便能將心中那些身為奴才的郁氣發泄出來。

穆染也不是沒感覺。

她開始也會反抗,只是越反抗,那些人便越得意,下手也越重。

因而漸漸地,她學會了沉默和忍受。

時間長了,那些人見不管怎麽動手她都不作聲,便也沒趣兒,發泄兩回也就走了。

這樣的日子,穆染整整過了六年。

直到她遇見那時還是太子的穆宴。

她是在一個賤籍手上被對方救下的。

那時的穆染已經意識不太清楚了,那個賤籍似乎心中有天大的怨氣,故而下手比任何人都重,穆染的指尖被對方踩在地上,仿佛要根根斷裂一般,摧心折骨的疼痛從十指蔓延開來,讓穆染整個人面色如紙般蒼白。

時至今日,穆染已經不太想得起來當初的事情了。

她只知道,似乎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問發生了什麽,那聲音溫和輕緩,卻帶著未脫的稚氣。

她能感覺得到,那賤籍聽得這聲音後極快地從她指尖挪走了步子,再之後她便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醒來時是在從未見過的奢華寢殿中,她躺在松軟錦被上,眼前半蹲著一個男童。

面容精致,眉目如畫,唇邊帶笑,見她醒來,那男童雙目一亮,似乎很高興。

後來穆染才知道,救了她的是太子,帝後唯一的嫡長子。

許是因著幼時養成的冷硬性子,在得知對方是她的救命恩人後,穆染甚至不知道要說什麽,頓了半晌,最終口中也只吐出了冷冰冰的兩個字。

“多謝。”

她長到十二歲,除了母親,還沒有任何人向她釋放過善意,因而她也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只是照著曾經母親說的跟對方道了謝。

那太子見她這副態度後似乎愣了愣,半刻後方回過神來,澄澈的雙目中似乎有什麽閃過,快得幾乎叫人看不清。

那之後,莫名得了太子喜愛的穆染再沒回到以前那樣任人欺淩的日子,身為儲君的穆宴待她比任何人都要好,旁的那些皇子皇女全都不能同她比。

穆染不是忘恩負義不識好歹的人,她原本,一直都是感恩穆宴的。

直到對方在她面前展現出真正的樣子。

“皇姐在等朕嗎?”

輕柔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穆染放在膝上的手被寬大溫熱的掌心納入掌中。

她整個人一怔,接著下意識往後一退,結果恰好落入身後堅硬灼熱的懷中。

“呵。”低低的笑聲響起,顯出說話之人愉悅的心思,“皇姐今夜如此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