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憑什麽只有他一人,在苦苦掙……(第2/2頁)

登基後那些公主便盡數遷宮,去了離紫宸殿甚遠的殿宇,且無詔不得隨意走動。

照著陛下的旨意,再過月余,這些先帝膝下的公主們便會盡數分府離開皇城。

唯有瓊英長公主一人,得了加封,留在宮內。

入了寢殿後,穆宴一路往最左邊的拔步床去。

這是他日常起居之處,收拾得極為幹凈整潔,除了必要的床褥外,並未半點多余之物。

穆染因一路閉著眼,並不知曉對方的打算,直到感受到對方再次微微躬身,而自己的身子下落,背脊觸碰到柔軟的床褥後,她才猛地睜眼。

接著便看見了這拔步床內的景象。

她終於有些失控,將手中的手爐再次狠狠砸落在地,接著往側邊一退。

穆染覺得自己這時候應當說些什麽,可她張了張口,滿腹之言卻卡在喉間。

她說不出來。

或者說,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穆宴是個瘋子。

這一點她以前就知道,從對方唇邊帶笑卻一把擰斷那銀喉長尾雀的脖子時,她就清楚認識到這點。

這個曾經的太子,如今的大魏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癲狂入骨。

沒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

今日他分明盛怒,眼下又將她帶至這天子寢殿內,若對方真要做什麽,她便是再如何掙紮都是徒勞。

可她真的沒想明白,穆宴為何這樣生怒。

“你在害怕?”盡管穆染心中明鏡似的,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在輕顫,這一幕落在穆宴眼中,又是另一種景象。他慢慢蹲下,同縮在拔步床內的人齊平,接著指尖輕撫上對方瑩白細膩的臉側,“你為什麽怕朕?”

“你覺得朕會對你做什麽?在皇姐的心中,朕是怎樣的?你為何要怕我?!”

最後那句話穆宴說的有些切齒。

他直直地看著對方,雙目鎖在對方的面容上。

“方才在太液池時,你不是這樣的。”

骨節分明的指尖滑落至對方的唇邊,接著拇指的指腹在那緊抿的唇上猛地擦了擦。

“那百納國的小翁主到底哪裏好,你為何要看著她笑?……皇姐那樣的笑容,我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不知從何時起,穆宴竟漸漸忘了自稱,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脆弱,仿佛回到了當初落水後穆染照顧他的那段時間。

他的指尖在穆染的唇邊留戀地婆娑著,好半晌才再次道:“皇姐,你再笑一笑,只對我一人,好不好?”

這聲音極輕,隱隱帶著祈求。

可他眼中的神色卻同他的語氣完全相反。

他盯著穆染的雙目暗沉陰翳,黏稠而細密視線仿佛一張摸不透風的天網,落在穆染的身上,一點點將她纏繞,令人窒息。

穆染感受著自己頰邊灼熱的指尖。

她看著對方的雙目。

“你別騙自己了。”盡管她的身體在顫抖,但她說出的話卻如同一把冰錐,狠狠紮在穆宴心中,“你明知道,如今的我,是沒辦法對著你笑出來的。”

殿內的氛圍凝滯住,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穆宴的指尖也停下來。

半刻後,他的唇角抽動幾下,眼底似乎有什麽崩裂,接著血色一點點蔓延開來。

“果然……”他抽回手,看著對方冷凝的面容,“果然是朕的皇姐,也唯有你,知道怎麽讓朕痛不欲生。”

這就是穆染。

即便在這樣逆勢的情況下,也毫不退讓。

不過短短幾句話,卻讓穆宴意識到,他真的得不到。

這個人的心仿佛萬年寒冰,無論他如何費盡心思,也不能融化分毫。

真不甘心啊……

穆宴的心中輕嘆著。

為什麽只有他呢?

憑什麽只有他一人,在苦苦掙紮?

穆染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所求的,不過是她眼中印出自己的身影。

哪怕只有一點。

也好過如今那樣的虛無。

又或者其實穆染知道他所求,只是不在意。

畢竟她……一直都這樣狠絕。

不過沒關系。

穆宴想。

他可以等。

不過是一個笑罷了,那百納國的翁主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屆時照著皇姐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將這人忘諸腦後。

只是個過客罷了。

他不在乎。

只要皇姐的眼中沒有出現任何人、任何東西的影子,他就能等。

思及此,穆宴暗啞著聲音道:“皇姐,朕等著你眼中有朕的那日。”

在那之前,他可以忍。

怎樣都可以忍。

即使不碰她分毫都可以。

只要她不在那之前看向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