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4頁)

事情又要追溯回一切的原點。

當年中國軍方長達四年半的“潛蛟行動”,從根本上,改變了一大批童子兵的命運。托裏,也就是如今的萊因,便是其中典型。

他在厲騰的幫助下,有了養父養母,有了家,有了上學讀書的機會,獲得了一個嶄新的人生。

那時,包括厲騰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孩子本性不壞,重新回到陽光底下,應該很快就能拋開黑暗的過去長大成人。

厲騰把托裏交給了一對柬埔寨夫婦,隨後回國。

等他再見托裏時,距離“潛蛟行動”結束,已經過去了五年。

那天剛好是托裏的十八歲生日。

厲騰提前跟托裏的養父養母取得了聯系,說自己到金邊辦事,順便會來看望托裏。養父養母笑盈盈地應下了。可應下之後,似乎還想跟厲騰說些什麽,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厲騰追問。

養父養母這才對他說出實情。

原來,托裏是孤兒,自記事起便是圖瓦手下的童子兵,外人眼中的魔窟和魔鬼,卻是托裏唯一的家與親人。七年前,他最信任的Lee搖身一變,成了中國軍方的一名臥底,他目睹自己最信任的人,帶領數名特種兵摧毀了自己的家園,殺害了自己的親人朋友。

這種種,給托裏幼小的心靈造成巨大創傷。

而隨著托裏年齡的增長,這種創傷,演變成了心理疾病。

得知此事後,厲騰第一時間飛往金邊,將托裏送入金邊市最好的醫院進行醫治。這期間,厲騰就一直守在托裏身旁,承擔醫藥費,照顧他。

阮念初聽到這裏,很驚訝:“那孩子得過自閉症?後來治好了麽?”

厲騰冷淡,“要沒治好,你這會兒能成天跟他打遊戲。”

“……也是。”她點點頭,“那,你又是怎麽發現他喜歡我的?”

厲騰說:“他住院第一天,我去了他家,幫他拿書和文具。無意間發現了很多畫冊。”

“畫冊?”

“對。”

“他畫了些什麽?”

“一個女人。”厲騰側目,視線直勾勾落在她臉上,“阮。”

“……”阮念初眸光驚閃。

厲騰捏住她的下巴,用極輕緩,而又低沉的語氣,“他畫了整整五冊,都是阮。”

後來,心理醫生從托裏那些奇怪的圖畫中,找到了切入口,采取催眠療法對少年進行治療。長達四個月的療程結束之後,托裏逐漸康復,社交障礙和心理陰影基本消除。

厲騰記得,給托裏辦完出院手續的那天,他送少年回到養父養母處。巧合的是,當時的月份也是十月,柬埔寨的首都陽光晴好,萬裏無雲。

養父養母對他很客氣,端茶倒水,把他奉為上上賓。嘴裏說的,也無非就是謝謝感激之類的客套話。

他拿杯子喝水,擡眸刹那,瞧見臥室裏的少年坐在窗台下,又在翻閱那些畫滿阮的冊子。神色很安靜,幾乎癡迷。

厲騰起身進了臥室,順手,把門掩上。他又仔細看了眼那些圖畫。少年畢竟業余,畫抽象,實在難分辨畫中人的真實樣貌。

但,厲騰知道少年筆下的“阮”是誰。

他和少年誰都不說話,一室俱寂。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輕輕笑了下,用高棉語道,“你喜歡阮,是麽。”

厲騰不語。

少年擡高視線看他,眼神清澈一如兒時,“這麽多年,你去找過阮麽?”

厲騰答:“沒有。”

“Lee,記得嗎,你說過,我就像你的親弟弟一樣。”少年說這話時,甚至語氣天真,“以前,你會和我分享你所有戰利品,刀,槍,還有從法國人那兒搶來的紅酒。你很大方,從來不吝嗇。”

厲騰看著他,眸色陰沉,“你想說什麽。”

“你可以找到她。”托裏淺笑著,“找到以後,她就是我們的。對嗎?”

“托裏,”他極冷靜,“別讓我後悔救你出來。”

“Lee,你真的變了……不,你本來就不是Lee。我是Lee的兄弟,但只是厲騰的一枚棋子。你戲演得這麽好,我佩服。”他換上蹩腳的中文,緩慢念出他記憶裏的噩夢,“中國空軍空降旅獵鷹特種部隊,厲騰。”

厲騰沒等托裏說完,扭頭離去。

此後,他們再沒見過。

少年托裏的故事,完整版就是如此,這次,厲騰只隱去了他和托裏最後見面時的對話,其余的,全部告訴了阮念初。

她聽完後,心情沉郁,久久都無法平復。

七年前在柬埔寨叢林,厲騰一心完成使命,她一心回家,他們做的,都是自認正義或正確的事。在他們看來,搗毀圖瓦的大本營,將負隅頑抗的暴徒就地正法,最直接有效,哪怕造成流血和傷亡,也都是維護正義所必須的。

但,“正義”原本就是個相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