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農歷七月十五日,晴。

時間早上七點,江白帆還睡得正香,迷糊中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卻是猛地響起,嚇得他一驚。

“小爺小爺,快起床……”清脆的少女聲音隔門響起,惶急中又帶著懊惱。

江白帆側頭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又閉上了發澀的眼睛,不悅道:“還早,催什麽催。”

“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門外聒噪的聲音又響起:“太爺爺昨晚特意交待今天要早起,結果咱們明知故犯,完了。”

少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切切的意味,聽上去可憐兮兮的。

江白帆聽這話頓時心口一咯噔,臥槽!怎麽忘了這茬兒?

他一邊飛快的穿衣服,一邊聽著門外女孩兒嬌聲埋怨的聲音。

“小爺,都怪你!要不是你拉著我打遊戲,今天我也不會起晚。太爺爺那根龍頭拐杖打人身上可疼了……嘖……”

江白帆忙手忙腳的穿好衣服,才有功夫回答門外啰嗦的少女。

“二伯他舍不得打我的。”

“可他舍得打我。”

“莫方!一切有小爺爺我幫你頂著。”

與此同時,離這一段距離的江家祠堂又開始三年一度的宗親祭祖活動,平時因為工作難得見一次面的親人們,又聚在了這個古香古色的祠堂裏。

江家在當地屬於大戶,直系親屬基本五代同堂,如此龐大的家族齊聚,現場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

還好祠堂夠大夠寬闊,站了這麽多人,倒也不顯得擁擠。

此時還早,太陽才剛冒頭,江家不少年輕人都困得睜不開眼,年紀更小些的,倒是精神頭十足。

這要放到平時,年輕人肯定是睡眼朦朧的打哈欠,可這會兒,看著目光如刀的江太爺,一個個都強忍著困倦,把脊背挺的筆直。

年紀小些的也不敢打鬧追逐,而是躲在大人身後,小心翼翼的探頭看向這位年輕時真刀真槍去過戰場、殺過鬼子的太爺爺。

遲暮的江太爺用龍頭拐杖輕輕敲擊地面,他面頰消瘦、眼眶有些凹陷,但目光依舊銳利。

他朝祠堂中眾人掃視一眼,才開口問道:“少了兩個人,還有誰沒到?”

旁邊的人剛準備開口,祠堂外就傳來了腳步聲,眾人聽著聲音條件反射地往外看,只見一個少年一個少女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兩人齊齊跑到門口,其中一個少女看到祠堂中嚴肅的姜太爺,頓時腳步一頓,動作立馬遲疑了些。

另一個少年則想也沒想的沖進祠堂,擦了一把額間的汗,笑嘻嘻的朝江太爺道:“二伯,不好意思,來晚了,嘿嘿∽”

“來晚了?你還知道來晚了?”

江太爺不悅的拿龍頭拐杖敲了一下地面,看著他亂蓬蓬的雞窩頭,眉頭直皺:“小幺兒,今天是什麽日子你不知道?”

“我知道。”

“知道你還遲到。”姜太爺的眉頭皺得愈發的緊。

“二伯,對不起。”江白帆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家二伯的性格,你要跟他犟,他會更犟,你若服軟,他會更軟。

所以這會兒老實的認錯就對了。

江白帆:“我知道錯了。”

江太爺聽完,冷哼了一聲。

“我真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嘛!”江白帆伸手抓著他的衣袖角,熟門熟路的討巧賣乖。

江太爺圓眼一瞪,不怒自威:“還有下次?”

江白帆再次保證:“沒有下次了,一定沒有下次了。”

同輩份裏他年齡是最小的,所有人都寵他,連不近人情的太爺爺都不自覺的對他要格外親近些。

就算這種重要的場合遲到,江太爺也沒苛責。

臉上雖然還是不悅,但剛剛皺緊的眉頭倒是緩緩松開了。接著又將目光移向了磨磨蹭蹭走過來的江晨晨。

“你呢?你又是怎麽回事?”

江晨晨被江太爺看得腳一軟,差點沒跪下了,江太爺跟江白帆好說話,可不代表跟她也好好說話。

“太……太爺爺……我……我……”

江白帆見江晨晨嚇得結結巴巴的,只能飛快將她拉至身後,“我昨天拉著她復習到很晚,二伯你知道的,最近學業有些繁重。”

“真的?”江太爺明顯不信,“中考不是已經結束了?”

“真的。”江白帆說的信誓旦旦,“結束了才要復習。”

江太爺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盯了他一會兒,拄著拐杖慢慢轉身往前走。

“祭典要開始,小幺兒跟我去前面……”

“好。”

江白帆乖巧的跟在他身後,側身的時候不經意的朝江晨晨揚了楊眉,那神情仿佛在說:看吧,小爺出手,馬到成功。

江晨晨松了一口氣,悄悄朝江白帆豎起了大拇指,果然還是這個最小的爺爺牛掰。

江白帆是江晨晨的爺爺,真正的爺爺。

他們倆雖然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但其實江白帆比江晨晨高了整整兩個輩分,做不得半點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