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4頁)

這個人確實有著非同一般的耐性。那年他手把手教宮惟寫自己的名字,反反復復教了十余遍,雖然要求嚴苛,但沒有半點不耐煩。後來宮惟一直覺得徐霜策要是肯收徒的話,一定是個耐心很好的師尊,可惜直到他死那年都沒見到徐宗主收入室弟子。

“——‘道侶’,”徐霜策翻過一頁書,突然開口道。

宮惟回過神來,心裏一咯噔。

徐霜策淡淡道:“知道道侶是什麽意思嗎?”

宮惟遲疑片刻,謹慎道:“志同道合、緣法相濟,可以結伴彼此見證大道,故稱道侶。”

“那你知道什麽樣的人可以結為道侶麽?”

宮惟想了想,“靈根識海互補,四柱八字相合?”

徐霜策不語。

“靈力陰陽相濟,雙修事半功倍?”

徐霜策還是不置可否。

不知道為什麽,宮惟覺得他此刻眼神幾乎是陰沉的,但仔細觀察的話那張常年冰封般的面孔分明又沒有絲毫變化。

“……名門正派,門當戶對?需征得師尊長輩同意?結道侶前需守禮守節,然後通報仙盟,再昭告天下?”

再說下去宮惟就要搜腸刮肚了,但漫長的沉默之後,只見徐霜策閉上眼睛,呼了口氣。

“忘了。”他輕聲道,“你根本不懂。”

宮惟皺眉回憶自己上輩子念過的道法經卷,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裏不懂——正當這時只見徐霜策擡頭看向他,話鋒一轉:

“你知不知道方才為師為何沒有把你逐出宗門,放歸山下?”

終於不再討論尉遲驍這個危險的話題了,宮惟立刻誠懇長揖:“弟子不知,請師尊示下。”

徐霜策道:“雖然你身為半妖,不能結丹,注定無法在漫漫仙途上更進一步;但為人師者當有教無類,厚德載物,誨人不倦。”

“師尊英明。”

“稚子貪玩不知勤勉,當小懲大誡。為師希望你能夠以此為動力,從明日起既要勞逸結合,亦需一心向學,明白了嗎?”

宮惟感動道:“弟子明白了!”

徐霜策“嗯”了聲,看著書一擺手。

宮惟立刻拖著掃帚倒退三步,低頭開始掃台階,瞬間掃出去了十丈遠。

正當這時遠處長階盡頭突然出現了溫修陽的身影,他大步流星登上雪白的玉階,一邊走一邊向著頂端的徐霜策行禮:“弟子拜見宗主!宗主,盛師弟他——”

溫修陽的聲音同腳步一齊戛然而止,滿面震驚看著台階上方正拿著掃帚埋頭唰唰唰的宮惟,好似自己在做夢:“你……你在幹什麽?”

宮惟畢恭畢敬深施一禮:“師兄好,我見師尊這寢殿台階臟了,我來為師尊掃掃地。”

溫修陽:“…………”

徐霜策遙遙問:“何事?”

溫修陽趕緊上前,一撩衣袍跪下:“回稟宗主,盛師弟他七日刑罰之期已滿,是否可以從寒山獄中出來了?”

宮惟聽見寒山獄,抽了口氣。

大凡仙門名家,都有各種各樣以極端嚴酷手法改造的刑罰之地,一方面懲罰犯了門規家規的子弟,另一方面在懲罰的過程中又能極大精進弟子修為,只是痛苦難熬罷了。滄陽宗所設“八獄”正是為此。

宮惟上輩子曾經被迫參觀過“八獄”之一的寒山獄,那是“徐夫人”不幸身亡以後兩人關系極度惡化的時期,徐宗主下令嚴禁宮院長踏上滄陽山半步,奈何狗膽包天的宮惟就是喜歡三更半夜跑來作死。有一天晚上他又來找徐霜策玩兒,正巧遇見徐霜策在借酒親手畫亡妻遺像;宮惟只不過客觀評價了一下“畫得不像”以及友善提出“需要我幫你畫一張正面像嗎”的意見,就被徐霜策大怒之下拔劍刺傷了眼睛。捂著右眼的宮惟還不死心,湊上來捉弄他想親他一下,結果被勃然震怒的徐宗主一把拎起後脖子,一路禦劍飛到寒山獄上方——要不是他溜得快,險些就被丟進去了。

宮院長如此修為,溜回仙盟後都打了半個月的噴嚏,可見要是有人真進了寒山獄待滿七天,又會是個怎樣的光景。

徐霜策又翻了頁書,才道:“看看吧。”

溫修陽立刻頓首,然後回手一揚,喝道:“起!”

一道顯形法陣頓時在半空鋪開,對面是陰森幽綠的寒山冰潭,妖風陣陣萬鬼哀嚎。一個面蓋白霜、全身藍色血管道道浮現的青年弟子僅著單衣,一見徐霜策立刻發著抖想爬起來,奈何雙腿已然結冰,最終撲通一聲踉蹌跪了下去,哆哆嗦嗦道:“弟子拜、拜……拜見宗主!”

宮惟上下打量他幾眼,心說這小哥真有點慘,寒氣已入肺腑,雖然在極端痛苦的外界環境催動下功力必然精進,但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必然傷痛纏身,搞不好還得有幾天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認出這人是八名守殿弟子之一,應該是個排位第七還是第八的年輕師弟,不由暗暗好奇,這得是犯了多大的過錯才會被施以如此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