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斷層(第2/3頁)

“我雖離開,但在府中留了親信。他們說,馮郁奉命繳了任瑞的官印後,有人沖襲馮郁的駐兵,幾乎已殺到馮郁的營帳。”

“當晚死傷無數,清晨輕點時,發現死傷的都是平民。”

“管制司的冊子一燒,身上再動些手腳,想讓他們是什麽,他們就是什麽,”容九安盯著火光狠聲冷笑:“不然,如今又如何彈劾馮郁濫殺無辜?”

“我之前不知道,任瑞為什麽要避開官府軍籍軍冊,另攏一些人成軍,可如今獲罪,倒是讓我茅塞頓開。”

茅塞頓開……

茅塞頓開的人又豈止是容九安一個人,柳重明比他知道得更多,也想得更明白,直到走出門外,陽光暖烘烘地曬在身上,仍止不住遍體寒意。

難怪曲沉舟說,身世、金錢和兵權三者,不光他想要,別人也都需要。

任瑞身後的懷王得不到齊王和白家手中的兵權,打的便是京城外的主意,瑜妃的哥哥又任鹽鐵轉運使,正方便在各地周旋。

任瑞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也許各州各府有不知多少個“任瑞”,假借奴籍,私設軍隊。

他忍不住想起曲沉舟的冷笑——“有的人掌兵權,是要造反的。”

說的就是懷王嗎?

難怪容九安的折子會石沉大海,難怪容九安必須死,而且要順理成章地死在律法之下。

茲事體大,可他腦中一團糊塗,只是容九安的只言片語,就算他能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會相信嗎?

一定不會。

不僅不會,還會讓懷王對他也警惕起來。

有些事情,果然是無知者無畏,知道得越多,他越是明白自己羽翼未豐,無力對抗。

柳重明努力地穩住自己的呼吸,等人牽馬過來。

曲沉舟說今天要去景臣必經之路守著,看這時間也該回別院了,他需要回去,立刻回去!

他習慣性地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忽然想起來,今早出門之前,曲沉舟塞了個香囊給他,說審完容九安再打開看。

只當是有什麽錦囊妙計,可香囊裏雖然的確有張紙片,寫得卻只有簡單四個字——徐徐圖之。

這熟悉的字跡,就像是另一個無比冷靜的他,一筆一筆寫下安撫的話,連那個“之”字也練習得一般無二。

方才的焦躁仿佛火炭在雪地裏滾了幾滾,嗤地一聲熄滅下去。

這可如何是好。

他究竟該慶幸自己如此幸運,還是該哀嘆自己如此所遇非人。

一次次地強迫自己不去想念,不去奢望,可那人偏偏不自知地勾著他,引著他,牽得他身不由己。

前幾天他們又一句不投機,一直吵到晚上就寢。

說來可笑,他現在甚至都已經忘記,吵架的起因是什麽,只記得兩人都是那樣針鋒相對。

他躺下後仍氣不過,扯著頭頂的繩頭晃個沒完。曲沉舟被頭頂的鈴響吵得睡不著,一把扯下來,順手從窗戶扔出去。

他當場啞火,竟呆呆愣住,甚至想不起來沖出去大發雷霆。

過了許久,聽到外面沒了聲音,他才輕手輕腳出門去,在台階下摸索許久,撿回了那個鈴鐺。

再擡頭時,見曲沉舟披著外衫站在門口,默默看著他拿著鈴鐺,他竟忍不住紅了眼圈。

該如何是好?

他攥著香囊,嘴角忍不住噙著一點笑,雖然不敢再奢望太多,可只要一想到,每天回去能見到曲沉舟,日子也比從前有些滋味。

“重明!”有人從身後啪地拍他的肩膀,又在轉到正面時,聲音中都是艷羨:“我說你怎麽站在這兒不動呢,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小美人。”

柳重明回過神來,見到來人就要行禮:“寧王爺,身體可好?”

寧王用手指顫顫地點著他,一肚子憤懣:“柳重明,你還有臉叫我?我算是看出你見死不救了,明知道我都病了,也不知道帶人過來瞧瞧我。”

“帶大夫嗎?”柳重明明知故問,又道:“我鋪子裏那些庸醫,怎麽比得上太醫高明?”

“少跟我裝傻,我今兒就是過來找你的,我跟你回家,”寧王一擺手,幹脆耍賴:“摸不能摸,看一眼總成吧。”

他說著話,馬車已經到了面前,也不等柳重明反對,便把人直接拉上車,吩咐一句“去他別院”,才坐回車裏。

柳重明幾次想下車,架不住慕景昭扯著他不放,只得作罷。

“王爺何必這麽想不開呢?明知道我不可能賣了他的。”

慕景昭一言難盡地擺擺手,唉聲嘆氣:“重明你這事做得不厚道,真的。我現在回去看院子裏那些,味同嚼蠟,做那事兒的樂子都沒了。”

柳重明好整以暇地看他:“若是王爺等得起,我再幫王爺尋一個好的來調|教?”

“你可別耍我了,那小模樣、那招魂眼,是調|教得出來的麽?”慕景昭提起來就後悔:“早知道是這個樣,我當初就把奇晟樓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