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劫牢
白石巖繁雜公務在身,是所有人裏最忙的,入夜之後也是最後一個趕到的。
被下人引到內院裏時,一見到院裏等候的幾人,他掐了自己一把,懷疑是不是在做夢——眼前的幾個人倒是都認得,可湊在一起,就有點見了鬼。
這幾個人裏冷著臉的,板著臉的都有。
知道的,明白他們是一夥,不知道的,怕是以為他們要半夜聚眾鬥毆。
白石巖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己忙碌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他指著其中兩人,不解地問:“他們怎麽在這兒?”
他記得上一次鬧得最厲害,就是因為方無恙和江行之擄走了小曲哥,重明當時恨不能把京城掀個底朝天,還借他的名頭,美其名曰抓捕盜匪。
對於方無恙還可以理解,有白家保著,但江行之這兔崽子在這兒,就有點不對勁了。
據說江行之被小曲哥捅個對穿,人差點沒了。
可其中來龍去脈沒法對人說,在家養傷時,對太史局只能聲稱,夜行不慎,被“極惡盜匪”所傷。
他原本琢磨著,江行之這頓啞巴虧吃得又飽又憋屈的,再跟重明見面,不說分外眼紅,也該形同路人,卻沒想到今晚居然能在這裏見到。
看對方這利落的短打扮,不像是來看熱鬧的——這麽隱秘的事,居然叫江行之一起?!
柳重明順著他的手指看一眼,冷靜地解釋:“人手不太夠,叫過來湊個數。”
“湊數……”對於這樣的鎮定自若,白石巖不知說什麽是好,只能又指著另外兩人:“他們呢?”
別的他不知道,淩河自從升任了大理寺少卿,重明撒潑打滾鬧著辭官,這可是人盡皆知,皇上罵重明的時候,連帶著把他也罵了一頓。
就……非常無辜。
而那邊,靠著一場討好上意的大雨,容九安走終南捷徑回了翰林院,晉西書院的學生們群情激奮,紛紛發文聲討,而柳家三少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柳清池和容探花之間你來我往,妙筆生花好不熱鬧,以至於書院裏別的學生都慚愧地放下手裏的拙筆,專心圍觀這兩人鬥文。
他們唇槍舌劍的錦繡文章甚至被好事者編撰成冊,賣得火熱,連他都能隨口念上幾句。
想也知道,柳重明這奸商一定在背後賺了不少。
“也是來湊數的。”柳重明正仔細看著手中的紙張,回答得言簡意賅,示意他歇口氣,準備一下。
徐子文將錦繡營中關於潘赫的點滴都列得清清楚楚,甚至在送出潘赫前,廖廣明對潘赫說的話,也放松了警惕,沒有避開徐子文。
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細節,若是有一點沒有留意,讓潘赫察覺出不對,恐怕便是前功盡棄。
“閑雜人等,我都吩咐回避了,今晚咱們六個人,要把這一出演漂亮點。巡夜那邊怎樣了?”
“該走的路上都清了,不會礙事。”白石巖也不好耽誤正事,把軟甲脫了,換了一身短打,忽然反應過來:“怎麽是六個?小曲哥呢?他怎麽不來湊數?”
“這話問得好,”柳重明微微一笑:“沉舟說他晚上吃的有點多,懶得動,歇著去了。”
潘赫白日裏被拖出去受了刑,被強吊著一口氣,原本不該在這個時候醒來。
可連著幾天的哭嚎如盤亙在心裏的惡鬼,他又一次在子夜醒轉。
耳邊遠遠的果然又是夜梟似哭似笑的號叫。
潘赫掙紮著翻過身,頭抵著木欄,全身抖得厲害,那聲音越近,絕望越爬遍全身,他竟猛地向欄杆上一頭撞去。
可不知是身體虛弱,還是因為對死的恐懼,這一下只將牢門撞得巨響一聲,人翻倒在地上,雙肩抖動著,在絕望中無聲哽咽。
頭頂處傳來鐵鏈抽動的聲音,鐵門在幹澀的吱扭聲中打開,有人沿著台階下來,在他面前不遠站定,冷聲一笑。
“潘公公,何必這麽固執呢?”
潘赫忽然彈起,嘴裏叼著一根地上的稻草,在空中急急地寫著字,他發不出聲響,只能頻頻地用肩撞在木欄上。
“柳?”廖廣明的聲音裏帶著嘲笑:“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真以為我會把你交給柳重明?不過你見到了又如何?難不成還當他是什麽善男信女?”
潘赫呆了呆,頹然滑下,頭抵著欄杆,竟像是在痛哭一樣。
一份長卷丟在他面前,緊接著是炭筆掉在紙上的聲音。
“潘公公,我能給你的,要比柳重明多得……”
他話沒說完,兩人都聽到頭頂的地面上一聲悶哼,有極輕的腳步聲混著帶風的衣袂響,飛快地從台階處跳下。
“柳重明!”
廖廣明怒聲咆哮,潘赫抖了抖,忽然掙紮著向旁邊的墻邊滾去。
聽聲音,幾乎同時地,廖廣明已經與來人交上了手,來人身手顯然不凡,甚至與廖廣明不相上下,只能聽到廖廣明在呼呼拳風中的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