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故地(第2/3頁)
那裏是沉舟十數年的恥辱之地,任誰都會理解,沉舟為什麽想把奇晟樓拿到手,是皇上唯一不會與沉舟計較的地方。
“皇上,曲司天與臣對賭,太不公平了,”他發著牢騷:“臣不服氣。”
曲沉舟平靜地擡起頭:“可是世子當場應了我的賭約,願賭服輸。”
“我應了嗎?”柳重明開始放賴:“有什麽字據?”
“沒有字據,可在場許多人都可以作證。世子這是輸不起嗎?”
“胡說,我怎麽可能……”
眼見兩人又要爭執起來,柳清如斥了一聲:“重明!皇上面前,不得放肆!”
柳重明乖乖地閉嘴,聽到虞帝開口,訓的是他。
“重明,你當真應了沉舟的賭約,輸了他那個什麽樓了?”
“是……可是我……”
“什麽可是?大丈夫一言九鼎,”虞帝抓起桌上的金瓜子,扔了柳重明一下:“連景昭都知道賭輸不抵賴,你年年賺得盆滿缽滿,難不成還差這麽一處?就吝嗇成這樣。”
柳重明被訓得委屈:“皇上,您也太偏心他了。”
“放肆,”虞帝幾乎被他氣笑:“朕這是在主持公道。聽見沒有,三日內,房屋地契給沉舟送去。”
“臣……遵命。”
他剛不情不願地應著,便聽到薄言在外高聲通稟:“皇上,淩少卿有急事,在禦書房外等候皇上。”
在虞帝身後,柳重明與曲沉舟的目光短暫碰了一下。
淩河的審訊結果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只有懷王。
在柳家的一意追兇下,這十數年來,宮中無數夭折的胎兒,自此便找到了冤頭債主。
哪管是不是真的。
懷王和瑜妃恐怕誰也沒想到,一次不慎沒能脫身,就被扣了一頭的屎盆。
在旁人看,這些不過是皇上臨時安撫柳家的手段,可其中究竟如何,只有懷王自己清楚。
奇晟樓掛了幾十年的牌子第一次被摘下來,變成了爐火中焦黑的木炭。
鐵匠們光著膀子下力氣,鐵汁從爐中流出來,澆鑄成新牌匾——這牌匾來頭不小,不能小覷,那上面的兩個字,可是當今聖上恩賜的禦筆親題。
曲府。
曲沉舟不緊不慢地夾著馬肚,他喜歡這樣走在街上,從前沒有見過的風景,如今可以大可慢慢欣賞。
只是耳中仍嗡嗡作響,女人的尖聲哭泣像是住在裏面,久久不散。
謀害皇嗣一罪,足以讓有資格垂涎那個位置的王爺墜入塵埃,更別說是對柳貴妃的孩子下手,更別說這裏還含著數條胎死腹中的人命。
可瑜妃出面,擔下了一切罪責。
許是動了惻隱之心,許是並不想真的讓這個兒子傷筋動骨,皇上將瑜妃降為宋昭儀,懷王即日起禁足家中,未得允許,不準外出。
曲沉舟唇邊帶著一絲冷笑。
若是將來嵐兒長大……
他想著,總該讓重明教給嵐兒——均衡的確是帝王之道,可無論什麽事做得過了,便只有自食惡果。
皇上想把每個人都穩穩地掌握住,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
眼下情況來看,嵐兒剛出生,懷王被禁足,景臣不值一提,也只有新得了兵權的寧王,正是春風得意時。
恐怕太後已經開始坐臥不安了。
他在空蕩蕩的門口下馬,擡手攔住身後跟隨的驍營兵士,獨自進了門。
奇晟樓裏原來的下人、家奴、舞女、先生等等一幹人等已被遣散,只留下被收拾得一幹二凈的奇晟樓。
林管事就在影壁處等著,一看見曲沉舟,本來想說些什麽,眼淚卻先流下來。
“小曲……”他用袖子擦著眼淚,慌忙改口,顫顫地就要跪下去:“曲司天……”
“林管事,”曲沉舟扶著他,即便是鐵石心腸,也被這淚添了幾分傷感:“林管事,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林管事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一個勁地抹淚。
曲沉舟遞了帕子過去:“別哭,今後還要勞煩林管事為我打理府邸,陪我轉轉吧。”
他雖然在這裏生活了許久,可幾乎都被困囿在後院,擡頭只能見到無法逾越的圍墻和不可企及的天空,這還是第一次這樣安然從容地走遍奇晟樓。
林管事擦幹了眼淚,忙著為他解釋。
“世子修整的時候,沒有改大體框架,你還住在這兒的時候,這裏一樓是大堂,二樓是廂房。”
“這邊是茶樓,以前還留過狀元的墨寶,樓塌的時候毀了,世子就讓扔了。”
“這後面是客房。”
再向後走,林管事不說,他也是熟悉的。
曾經破敗的西院裏隔了一間房給他們,破布分出狹窄的空間,而他在那張潮濕陰冷的床上度過了十多年。
林管事見他慢慢轉動腳步,不言不語,怕他觸景傷情,輕聲問:“你以後會住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