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了一日。

便到了霍青行休憩的日子。

阮妤吃過早膳, 拜別父母,門口就已經有馬車等著了。

這馬車是阮母特地給她安排的,她不放心別人, 便在青山鎮找了個熟人,每天負責接送。車夫姓孫,因為在家排行第一,別人便稱他一聲孫大,看到她出來,孫大忙把手裏的包子往嘴裏一塞, 然後把手往衣服上一抹,跳下馬車和她打招呼, “阮小姐早。”

阮妤沖人點點頭,溫聲喊道:“孫師傅。”上馬車的時候,她回頭同人說,“勞煩孫師傅幫我去霍家喊下人,我前日同他約好了。”

“霍家?”

孫大一怔,“小行嗎?”待阮妤點頭,他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撓頭吞吐道:“可我一大早就見他出門了啊。”

出門了?這下倒是輪到阮妤愣住了,她扶著車門看了眼霍家的方向,不知是好笑還是無奈,最終卻只是搖頭, 收回眼, “罷了, 我們走吧。”

她自然不會認為霍青行是放了她的鴿子。

那個男人一向言出必行,答應了就絕不可能反悔,便是真有別的事也會提前同她說一聲, 想必他一大早出門是去金香樓等她了……原因嘛,自然是不想讓旁人瞧見他們兩個同坐一輛馬車。

這人還真是打小就這麽古板。

阮妤撇了撇嘴,也懶得管他,馬車前行的時候,索性閉目養神起來。

自打接管金香樓之後,她就忙得腳不沾地,在酒樓得教人做菜,回到家還得想事情,不過身體雖然累,心裏倒是挺滿足的,活了兩輩子,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充實的感覺了。

她很喜歡,也很享受。

……

等馬車到金香樓,她和孫大說了一聲就提步進了酒樓。

金香樓不提供早點,因此這個點店裏也沒什麽人,屠榮等人都在後廚,阿福和幾個跑堂拿著抹布哼著歌在打掃衛生,看到阮妤進來,全都停下動作,恭恭敬敬喊她,“東家。”

阮妤點點頭,往四周看了眼,沒瞧見霍青行的身影。

難不成這人還沒到?

阿福機靈,見她蹙眉就立刻跑了過來,笑著說,“東家,上回和您喝茶的那個客人來了,他說和您有約,我就請他去三樓小坐了。”

三樓有個房間如今成了她專門辦公的地方,平時她找人說話都是在那,阿福就是把人請到了那。

知道霍青行已經來了。

阮妤放下心,又問了一句,“鄭松來了嗎?”

“小松哥一大早就來了,不過剛剛又跑出去了。”阿福說。

阮妤想了下,估計是她上回讓人去定制的東西好了,便交待人,“回頭他來了,讓他來三樓找我。”她說完便徑直上了樓,她的辦公間是在拐角處,遠離其余包廂,很是僻靜。

推開門,霍青行果然已經在了,原本想同人打聲招呼,可在看到窗邊那位手撐額頭閉目休憩的男人時,阮妤剛剛才張開的紅唇就又閉上了。

屋子裏的幾扇窗都開著。

這會旭日剛剛升起,日頭還不算太耀眼,微紅的朝陽毫不吝嗇地照進室內,給冷僻的室內也染了一層暖日的光芒。

男人也被籠罩在這朝陽之中。

他依舊著一身青衣靠坐在椅子上,側著頭,低著眼,根根分明的睫毛此時乖順地垂落著,在蒼白俊美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不比清醒時的清冷疏離,此時的他多了一些平日很難窺見的羸弱可憐。

微微緊抿的薄唇和時不時緊蹙的眉宇好似在宣告著他正處於一個不好的夢境中。

阮妤沒有進去,就抱著手靠站在門邊看著霍青行。

十六歲的霍青行就已經長得很高了,平時她跟他面對面站著的時候,只到他的肩膀,得擡頭看他,如今倒是能低頭看他了。

很久沒有瞧見昏睡的霍青行了,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甚至能看見他眼下的青黑。

阮妤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皺起眉,這人一天到晚在忙什麽?學業?還是生計?反正她每天晚上熄燈的時候都能瞧見隔壁院子照出來的光。

偶爾她睡得早,半夜起來的時候,那光也不曾熄滅。

這麽困,早上還不知道等她一起來,非要自己一大早自己出門,她不知怎的,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很久沒有出現的煩躁情緒。

身後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原本陷入沉睡的男人被這個聲音驚醒,濃密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最終在阮妤的注視下,慢慢睜開了眼,霍青行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有點迷茫,那雙一向淡漠的鳳眼也不似平時那般清醒,瞧見站在門口的阮妤,他甚至還有些不知身處夢境還是現實,不過很快,清醒便取代了迷茫,當男人起身時,他臉上的表情一斂而盡,很快又變成平日那個清冷疏離的人。

“早。”

他和人打招呼。

阮妤卻沒搭理他,平時見人三分笑的杏眼此時也一點情緒都沒有,不帶波瀾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徑直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