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劫後
莫爾第一時間湧上心頭的是抑制劑。
他忙用通訊器聯系上外面的喬伊斯中校,在礦洞口發生爆炸時,喬伊斯就注意到了異樣,卻只能圍著塌方的礦洞口兜兜轉轉尋不到解決之策。
聽到雄蟲因中了蠱蟲,發情期被催化,喬伊斯忍不住大爆一聲粗口。
他娘的雄蟲國度!擱這兒陰他們呢!
誰也沒有帶上抑制劑——哪個雌蟲會帶隨身抑制劑?這年頭哪怕是雄蟲,也沒幾個會隨身帶的。
畢竟發情期的解決方法再簡單不過,真沒必要為了“守身如玉”這種老掉牙的思想,活活給自己找罪受。
按以前的喬伊斯,他定是這麽想的,指不定還得勸裏面的莫爾少校親自上陣。可現在,他也不由覺得冥冥中有股荒唐的天意,一半是可笑,一半又有些悲哀。
可笑是替這局面,悲哀是替著顧遇。
這只雄蟲所做的努力,即使是喬伊斯也看在了眼裏。或許這些渺小的抵抗顯得天真、幼稚且不成熟,但沒有誰能否認那股竭力抵抗的決心,也沒有誰不會為那天真背後的真摯所動容。
但命運,往往會開這種自以為幽默的玩笑。
喬伊斯嗓音沉了沉,作為在場僅次於顧遇的上級,像主心骨般定下聲說:
“按顧上校的命令,離他遠一點。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相信他,能撐過比一般情形還要來勢洶洶的發情期。
“我和副官會盡力早點把礦洞掘開,但按最快速度,也要等到晚上了。”
裏面是幫不上忙的,坍塌的礦洞口形成了一種巧妙的支撐體,內部的擅動甚至可能致使新一輪塌方的發生。
等到晚上……
莫爾看了一眼遠處角落裏蜷縮的雄蟲,覺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不能親身理解發情期到來的痛苦,因為他從未體驗過,只偶爾在中學生理課上聽過點課本上的知識。這種未知的痛苦讓他更加心焦,卻幫不上一點忙。
但莫爾能想象得出,發情期之於現在的顧遇意味著什麽。
這是身體的本能在逼迫身體的主人投降,施之於穿心劇痛,施之於**嚴刑,如巨石壓著那只雄蟲的背脊,逼迫他低下不肯屈服的高傲的脖頸。
**與疼痛是交織的。
就像愛陸沉,給予顧遇的兩重天的感受。幸福與哀痛難舍難分,始終雜糅在這場愛情之中。
他一手攥緊了地上的沙石,五指深深插入地面,沙礫磨損著掌心手背,另一手則指頭扣進石壁,希冀於這點疼痛能使他轉移注意,獲得救贖。
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細想,都不能深思,都屬於漫長的無盡煎熬的一部分。
顧遇確實以為自己能撐住的,畢竟他曾有過獨自對付發情期的經驗。
可僅僅熬了十分鐘後,無情的蠱毒便如噴薄的巖漿從身體猛地紮進腦子裏,沖得他僅剩的理智潰然無存。
顧遇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忘了,身在何處也忘了,自己為什麽在這兒也忘了,甚至連身處發情期這事都想不起了。
他只留住了本能,與滔天劇痛和**鬥爭的本能。
熬過去,忍過去。
為了什麽,卻是不記得了。
莫爾眼見著遠處角落的雄蟲,從倚扶墻面,又順著石壁逐漸倒地,到現在整個身影蜷縮在陰影裏,痛苦的十指深深蜷進沙石之下,滲出慘淡又灼眼的血紅。
莫爾的心,隨之劇烈地揉碎撕痛。
“他堅持不了的。”言墨站在他身旁,淡淡地說,“這樣下去,始終不得發泄,他的身體機能可能紊亂,未來留下後遺症。”
莫爾驀地心驚,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光是挺過去……不行嗎?”
言墨瞥了一眼遠處陰影裏的雄蟲,復垂下眼道:“這是蠱毒,不是一般的發情期,兩者不一樣的。蠱毒是毒,如果不經正當治療或發泄,可能致使以後的發情期都變得紊亂無規律。”
他頓了一頓,說:“而軍部,不會允許這樣的雄蟲進來的。”
莫爾心裏湧起難以言喻的荒唐感。
“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僅僅因為顧上校是雄蟲,就必須遭遇這些嗎?”
言墨這時擡起了他的眸。
這只高瘦的雌蟲明明身形高其他蟲許多,卻最愛垂著眼睛,無聲無息地降低他的存在感。可等他擡眼時,莫爾才注意到那雙琉璃般的瞳仁。
其實是很好看的顏色,但卻不是單純的澄澈,總若隱若無藏了些別蟲都猜不到的思緒,沉澱著復雜的雜質的灰。
他靜靜注視著莫爾,像要望進他眼睛裏似的,說:
“但你可以幫上忙,莫爾少校。明明你我都再清楚解決之法不過——難道你情願無動於衷地看著喜歡的蟲如此痛苦,眼睜睜看著他朝不可挽回的結局跌落嗎?”
他的一字一句,猶如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