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2頁)

霍延皺著眉,他隱隱覺得自己或許說錯了話,但又不知錯在哪裏。

他請求樓喻借銀十兩,難道是一件極為冒犯的事嗎?

出了營房,楊繼安鬼鬼祟祟跑過來,笑著問:“殿下怎麽說?肯定答應了吧!”

馮二筆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殿下心硬如鐵,怎麽可能答應呢?”

“怎麽會?”楊繼安完全不信,“二筆哥哥在說笑吧!”

“不說了,”馮二筆懶得理會,“我去給趙家送銀。”

這麽點小事,值當某人那麽難以啟齒嗎?

他把殿下看成什麽了!

楊繼安立刻察覺事情不對勁,目送馮二筆走遠,趕緊問霍延:“到底怎麽回事?!”

霍延說了。

楊繼安陷入沉默,拍拍他的肩,“回去睡覺吧。”

“為什麽?”霍延不明白。

楊繼安哀嘆:“殿下肯定是傷心了。”

“說清楚。”霍延皺眉。

楊繼安正色問:“在你眼裏,殿下就那般不近人情?”

“不是。”

“可你那樣說話,就是沒將殿下當自己人。”

霍延眉頭更緊:“此事本就與他無關,是我擅作主張,借錢乃天經地義。”

“是沒錯。”楊繼安點點頭,“所以殿下也沒發怒,只是傷心而已。”

霍延:“……”

真的,傷心了嗎?

回到住處後,霍延躺在黑暗中,翻來覆去睡不著。

楊繼安說得沒錯,他確實沒把樓喻當做自己人。

至少目前沒有。

海濤陣陣,月色煌煌。

霍延心煩意亂,索性一躍而起,悄無聲息離開營地,借著夜色潛入鹽場。

若是早日摸清鹽場暗哨,他會不會高興些?

少年身姿迅捷,腳步輕盈,在鹽場中如入無人之地,輕易避開鹽場守兵,遊走在各個崗哨之間,將所有哨位布防都深深刻在腦子裏。

這樣雖然危險,但比起白日偷偷窺測要快得多。

霍延並非沖動下以身犯險,他本就可以輕易做到。

只是樓喻不知,別人不知,霍延自己便沒打算主動表明。

直到月落西山,他才返回營中。

翌日一早,樓喻召集眾府兵,依照他的吩咐,開始有計劃地挖溝掘土。

鹽課大使監視半天,見他們大動幹戈,泥土飛揚,不由湊過來打探。

“殿下,您這使的什麽妙計?”

樓喻瞥他一眼,“尚在試驗階段,不好說。”

見問不出什麽,大使廢話幾句,灰溜溜地走了。

幹了半天,養尊處優的府兵們出現疲態,工程量停滯不前,樓喻找來李樹。

“將他們分為十組,每組負責等量灘池。最先完成任務的小組,每人獎勵二兩,第二名每人獎勵一兩,第三名五百文。當然,偷工減料的會有懲罰。”

李樹心中一喜,“屬下這就去辦!”

聽到通知的府兵,全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甩開臂膀大幹起來。

誰不想要獎勵呢?

眾人你追我趕,暗自較勁,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樓喻見狀甚為欣慰。

這種狀態下,灘池和鹽溝挖好的時間比樓喻預計的提前了不少。

樓喻親自驗收後,獎勵了前三名,得了獎勵的府兵們激動沸騰,高呼殿下英明。

建灘和整灘完畢,只等納潮。

濤之起也,隨月升衰。

海水漲潮落潮,一般一天有兩次。漲潮時,灘池周圍的鹽溝開閘納潮,納滿後,再將潮水灌入高鹵台中。

高鹵台就是最高一層的蒸發池,用於制鹵。

蒸發池共有七層。

第一日海水在最高層蒸發池蒸發;第二日,將最高蒸發池的水納入次蒸發池中,重新用潮水灌滿高蒸發池;第三日,二層到三層,一層到二層,一層重新裝滿海水。

逐日以此類推,利用太陽蒸發水分,不斷提高鹵水濃度,到最後,將飽和鹵水納入最底層結晶池,等待鹽分析出。

這一過程看似簡單,其實存在一個技術難度——鹵水的濃度不好控制。

如果鹵水濃度控制不平衡,就會出現鹽少或幹枯無鹵的情況。

所以需要測鹵。

這是古代,沒有專業的測鹵工具。

樓喻只能想到蓮子。

他手捧備好的幹蓮子,在眾人圍觀下,將最輕的一顆投入第三層鹵水中。

見蓮子浮起,與水面相平,不由彎起唇瓣,吩咐道:“可引入第四層了。”

眾人不明所以,尤其是府兵們。

挖坑掘土這麽多天,雖然嘴上不說,大家心裏一致認為世子是在胡鬧。

在田莊挖坑,在海灘上還是挖坑,著實叫人一頭霧水。

挖幾個池子,曬曬海水,就真能曬出鹽來?就算能曬出來,又能曬出多少?

所有人都腹誹著,直到第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