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桃子酒

“你真的覺得趙姨信了嗎?”

“當然沒有。她最多也就信十秒,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她稍微推敲一下這個謊言的動機,就能明白我們是認真的。”

——竇晟最後的這句話,謝瀾琢磨了一路都沒琢磨明白。

他帶著大大的困惑到T大西北門,下車就見了何修,背著包直接趕往數理樓。

八月末,T大校園裏綠樹成蔭,繁花似錦,來往都是抱著書和電腦疾行的學子,單車從坡上乘風而下,從謝瀾身邊呼嘯著駛過。

何修在數理樓前出示學生證,進去後停步等了謝瀾一會。

謝瀾還站在門蔭下回頭打量著這座大學。

他去過英美很多頂級學府,那些學校有著優雅肅穆的建築,修繕至臻的草木花園,但都不如此刻T大,濃郁的學風挾著歷史的厚重感撲面而來,讓人望而欣喜。

謝瀾又小跑幾步跟上何修。

“感覺怎麽樣?”何修淡笑著問。

“有點驚訝。”

“驚訝?”何修有些意外,“哪裏驚訝?”

謝瀾想了一會,“我之前以為書卷氣是很肅穆的……”他不太確定肅穆這個詞用得夠不夠準確,頓了下繼續道:“但剛才又覺得這裏的書卷氣很熱鬧。”

何修挑唇笑起來,拾階而上,輕聲道:“確實如此。”

筆試在一間小教室進行,有位姓吳的教授,四十來歲,此外還有何修。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直入主題,何修從档案袋裏抽一份卷子出來,扣放在謝瀾桌上。

“筆試時間3小時,3道題選2道做,現在就開始吧。”

謝瀾一開始沒明白3選2是什麽操作,翻過卷子掃了眼題,忽然懂了。

IMO比賽每場考4個半小時,通常有3題,招生辦就是按照這個平均解題時長為他設置了考試時間。

IMO和國內數競不太在同一個路數上,但於他而言卻有種久違的熟悉感。3道題中有1道獵人與兔子的題型,是某年IMO超難題目的變種,估計T大招生辦默認這道題不會被選擇,所以很善良地放在了最後,前兩道題都算中規中矩。

謝瀾拿著卷子有點激動。

T大招生辦很照顧他,竟然給了他一份英文卷,久違了的。

他忍不住愛惜地摸了摸卷上的印刷體。

吳教授和何修坐在前面,何修也拿了一份卷子,蹙眉湊近吳教授耳邊低聲詢問,吳教授指著卷子回了幾句。

何修許久才點點頭,往下一打眼,卻見謝瀾已經在紙上迅速計算了起來。

3小時,謝瀾久違地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仗。

數競沒法帶來這種體驗,做數競時他的腦力和體力消耗很平和,雖然有時看不懂題會覺得迷惑,有時題目刁鉆了點也會埋頭苦想,但那種感覺就像在做帶點腦筋急轉彎性質的普通數學題,說難也難,但是一種別扭的難法。IMO題則完全不同,每一道都堪比一整場數學考試的分量,腦細胞瘋狂燃燒,在不斷推演和推翻中尋覓那種快感,就算走了十條死路也有種自虐般的快樂。

他嘴裏念念有詞,演算紙用了厚厚一沓,時不時把筆扔在桌上吮一下手指,然後撿起筆繼續寫。

何修在講台上動了好幾次,似乎想過來看看情況,但又怕打擾他,最終也沒動。

直到距離結束還有十來分鐘時,謝瀾坐直了。

他一下子把筆丟開,舉了下手,“我想交卷。”

何修正要起身,吳教授按住他,沖謝瀾笑道:“最後一題也試試。不算你時間,你有思路的話就寫寫。”

“我寫了。”謝瀾猶豫了一下,把輕飄飄的卷子和厚厚的演算

紙拿起來,“我寫完三道題了。”

教室裏有一瞬的靜謐,吳教授和何修的表情都明顯愣了一下。

謝瀾坦誠地解釋道:“隱形兔子題是前幾年的真題,我以前的教練帶我練過。這道題在它基礎上變了,但還是有一小部分相似,而且比原題簡單一些,我就試著做了。”

吳教練這才“哦——”了一聲,扭頭看了何修一眼。

何修神色淡定,起身拿走他面前的卷子,“那另外兩道題呢?”

“另外兩道題我之前沒做過。”謝瀾說,“上手感覺還行。”

吳教授和藹地問道:“你不是英國長大的嗎,為什麽走了AMC,沒有走BMO?”

“其實都差不多。”謝瀾說,“一個是美國的,一個是英國的,我都考過。但AMC在世界各國間通用度更高一點,之前我……我父親也有計劃過讓我申請美國的學校。”

吳教授點點頭,“有正式進過英美的國家隊嗎?”

謝瀾搖頭,“沒來得及,只跟訓練營教練接觸過,他帶我練了不少。”

吳教授點點頭,接過何修遞來的卷子翻看。

謝瀾站在那等他看,又吮了一下手指。

過了足有十來分鐘,吳教授才擡頭道:“今天就到這裏吧,簽約事宜明天來面談,你是第一次來T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