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第2/5頁)

她母親會如實告訴她嗎?

然而話在齒縫幾次差點沖出,都又被她咬碎了塞回肚子裏。

最終,余故裏只是說:“我過年回家想吃糖醋小排醬肘子和紅燒鯽魚還要您炸的小帶魚……等等我愛吃的。”

一句話連貫著嘚吧嘚不停的說,一連報了十幾個菜名,余故裏成功的把岑穆蘭逗樂了,笑的不行。

余故裏跟著笑了一會兒,最終和二老道了別,看著重新變成了黑屏的手機沉默不語。

也是有些奇怪。

她父母怎麽突然就打電話過來想問她要照片了呢?

以前也參加過類似的同學婚禮,也沒見她父母要過照片。

余故裏將已經凍得有點僵硬的手揣到了羽絨服口袋裏面攥了會兒,反身上了車。

車裏開著暖氣,沒一會兒渾身就放松了下來。

余故裏想不清楚,幹脆就不想了,一手托腮,一邊漫無目的的看著眼前這棟沐浴在陽光下的高樓,旋即緩緩的呼出了一口霧白的氣體。

*

白清竹的東西一向擺放的位置都很歸整,要取的文件全都在由臥室改成的書房抽屜裏,福利院的相關文件很多,她全部整理在了一個文件袋裏。

屋裏定期有人會來清掃,主要是做一下除塵的工作。

大件的家具都被防塵布遮蓋的嚴嚴實實,只能看到簡單的墻上掛的相片,和桌上、書櫃玻璃裏露出的些許的書籍、本子。

她在這屋子裏已經轉了好幾圈了。

打掃的阿姨很認真,就連死角的位置都沒有積灰,房間內整潔如新,就連防塵布上都沒有灰塵。

往年她一個人回來的時候,總是一身疲憊,一個人或許窩在沙發上,或許趴在桌子上,又或許是躺在床上,躺到實在餓得受不了,再被饑餓感吵醒,拖著一身疲憊去吃些東西。

然後回來繼續躺著。

她目光所及之處,幾乎全都是照片。

所以她才能一躺就這麽久。

剛才不讓余故裏上來的要求說的突兀,可屋子裏……的確是有太多不能讓余故裏看到的東西了。

白清竹伸手將一間櫃子拉開。

裏面靜靜地擺著兩套藍白相間的校服,一件稍長,一件稍短,已經很陳舊了,被密封著的塑料袋包裹的嚴嚴實實,霸道的占據了一整個格子。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的觸感是冰涼的,沒有記憶中校服粗糙的質感,也沒有隔著一層薄薄衣料的少女的體溫。

手機忽然響了。

白清竹看了眼來電顯示,愣了愣,打開了書房的窗戶,向下看了看。

樓下余故裏也正仰頭看著,旁邊還站著個小豆丁,正努力的仰著脖子瞅。

“媽媽姨姨在幾樓呀?”余清越奶聲奶氣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

白清竹看了眼手機,說道:“你開的免提嗎?”

“對呀。”余故裏笑著說道:“她一睡醒就鬧著要找你玩,我說你上去拿東西了,她也不信……啊,我看到姨姨了,越越你看到沒?”

越越興奮的聲音頓時傳了出來,“看到了!一二三……媽媽姨姨在七樓!”

老式居民樓最高就七層,白清竹在頂樓。

這邊的房子當時建造的時候,頂樓是有一個戶外的露台的,沒有封頂,面積也挺大,可以當做一個空中花園。

白清竹笑著說道:“嗯,在七樓。我取好東西了,這就下來。”

“那我們等你。”余故裏笑著說。

“姨姨越越等你!”余清越嘰嘰喳喳的說。

白清竹掛點電話,看著手機屏幕,又看了眼不知為什麽顯得十分昏暗壓抑的室內,忽然伸手打開了燈。

暖黃的燈光亮起的一瞬間,黑暗頓時被驅逐在了所有隱秘的角落裏。

她眯了眯眼睛,重新看了眼室內。

舊書頁已經全部泛黃,她留著的所有余故裏的習題本和書籍也都有了十分濃郁的歲月痕跡,即便保存的再完好,也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舊書味。

照片中稚嫩的笑顏仍像是盛開的花朵,然而照片周圈泛起的黃,和已經開始褪色的表面卻讓那些回憶永遠被留在了曾經,取而代之的,是屋外摧殘的白雪,和樓下車邊正在等著她下去的人。

眉眼如初,歲月如故,好似什麽都不曾變過。

書本雖然變舊,可人卻依然如新,刷洗了所有遺憾的過往與曾經,帶著嶄新的鮮活,也重新讓她從那些刻在了骨子裏的悲痛與哀思中徹底抽離,也重新讓她找到了一個避風港與歸處。

這個歸處有兩個人和一只狗,名字叫做家。

這也是她窮盡一生的想得而不可得,在曾經,有個小姑娘把這一切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交給她,在現在,有個女人同樣毫不猶豫的陪伴著她。

白清竹將文件收起,拉下電閘,第一次笑著離開了這間盛滿了回憶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