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2頁)

這些改變,她也都看在眼裏。

她最終沉沉的嘆了口氣,不著痕跡的揉了揉眼睛。

這會兒大早上剛吃完飯,簾子沒拉,窗戶和門都開著通風,隔壁病床幾個病患來的都比余可進早,有一個已經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了。

住的這幾天,人民群眾有了得病的共同點,說起話來也都有話題,誰也都不寂寞,聊著天還能打發時間,又能預防老年癡呆,是他們最鐘愛的一項業務活動。

見她們停下說話,好奇的人終於忍不住了。

一個看上去挺氣派的老大爺瞎打聽:“姑娘,你和那個主任,是朋友啊?”

岑穆蘭聞言捏緊了余可進的手。

余可進眼珠使勁努力往下撇,看到了他已經被抓的青白的手,眨眨眼,面容開始安詳的望向房頂。

抓的疼,又不敢說。

余故裏擡頭,接收訊息時眨眨眼,隔了幾秒,似乎終於意識到大爺在問什麽,想了半晌,才說:“那是我對象呢大爺。”

大爺恍然點點頭,“哦,都是好孩子,這麽年輕能做主任的,得是高材生吧……”

余故裏笑著點頭,頗有些驕傲的模樣:“是呀,她很厲害,老師也厲害,正經醫學體系內的老師教的呢,上學的時候都是跳級。”

話說的大爺不住的點頭,跟著看了看門口走過去的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些感嘆:“都是好孩子,有朝氣,好好的,知根知底的也貼心。”

能夠支持同性婚姻法的老人並不多,即便現在甚至已經有了科技生子,哪怕異性戀也不需要親身懷孕,可因為價格昂貴,周期性並不比母體孕育時間段,並不是每一個家庭都能承擔的起的,所以異性戀依然是社會主流,老人們也普遍覺得,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有違陰陽,不該這麽配。

面前這大爺能這麽開明,倒是讓余故裏有些驚訝。

驚訝的不光是她一個人,甚至岑穆蘭也有些吃驚。

老人總是對年紀更大,更為德高望重的長輩尊敬些,也更願意聽取他們的意見。余故裏看見余可進偏過了頭,啞著嗓子問:“老哥是做什麽的?”

“嗨,就是個玩石頭的。”老人笑了笑,手跟著擺了擺,面容是一貫的慈祥。余故裏注意到他的手上有很多繭子,分布均勻,大小也都相似,卻並不知道這個‘石頭’指的到底是什麽。

賭石、翡翠、珠寶……太多種類了,每一樣分支也都各不相同,比如分銷商、設計師、采購者。

“那您見過的人多吧。”余可進看著他問道。

這老人在這住了一個月,直到現在都還會不停的有人來看望,拎的東西大多名貴且稀有,全都是深山裏的好貨,他沒用過,可這麽些年上山下鄉的四處支教、四處跑,貧苦山區走過,聖藥故鄉去過,多多少少也識得一些東西,知道那些東西恐怕都價格不菲,何況那些來看望老人的人打扮就和普通人不一樣。

老人這下沒再謙虛,和順的點頭說:“這倒是有不少,走的多,看得多,見得多,一輩子不也就這個樣子。”

余可進忽然間有些沉默了。

他將手掌反握向上,包住了岑穆蘭的手,另外一手努力擡起,虛虛的點著余故裏說:“我家就這麽一根獨苗,我們夫婦年輕時在乎自己的理想,在乎自己肩上的責任,在乎自己傳道受業的威信,卻忽略了唯一的這個女兒。等意識到她和另一個女孩在一起時,我們第一反應,是盛怒,是不可置信,是以鐵血手腕逼迫她們分手,因為那有違我們的認知——即使法律通過,可到底思想上不能接受。”

余故裏逐漸聽著這些聲音出了神,將目光落到了余可進身上。

她失憶多年,這類的話題,余可進和岑穆蘭從沒提起過,甚至有時她開玩笑問,如果她喜歡女孩怎麽辦,岑穆蘭也都說“只要對你好,都好。”

余可進一張臉沒什麽表情,與其說是在向老人說什麽,倒不如說,是他自己想要傾訴些什麽,哪怕這些話,只是說給他自己聽得。

“那時候,魚兒才只是一個高一學生,也就十四五歲,十四五的孩子,能懂什麽?她不懂她的未來,不懂這個社會對於同性戀的偏見,不懂她們兩個人要在一起,要面臨的東西是什麽。”余可進似乎是又想到了當年,唇角神經質的抽動一下。

余故裏嘴唇動動,卻也沒開口反駁,時機不合適。

只是印象中,她高一時已經十六了,也算是大多數學生上高一時的歲數。

這年紀不高不低,說不上多成熟,可也已經有了愛人的本能,也知道什麽叫愛。

余可進的話卻還在繼續:“我們成功了。”

余故裏倏地擡眼,目光鎖死在了余可進臉上,預感她今天似乎要觸摸到一些沒有人會知道的,而她父母瞞了一輩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