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家都望著她們。

祁言表情微凝,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麽,轉頭看了陸知喬一眼,然後對女孩點頭,“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前面樓梯拐角處。

程蘇然轉過身來,與祁言面對面,望進那一雙清明銳氣的眼睛,她下意識躲閃了下,生出怯意,有些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是她敏感的本能,與面對所有如祁言這般給她相似感覺的人一樣,就像在陰暗的角落裏生活太久了,突然失去遮蔽,直視陽光,根本無所適從。

見到祁言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與她是相反的人,如同第一次見到室友丁媛的感覺。

而如今她還得知了祁言與江虞的關系……

程蘇然懷著復雜的心思略微打量她,身材頎長,瓜子臉,微挑的眼尾像桃花瓣,好看卻不俗氣,最特別的是那種看起來懶散,實則從容不迫淡定安然的氣質。

顯然是幸福家庭長大的孩子。

再想到自己,她不禁心裏泛酸,僅有的一點小驕傲都不復存在了。

“言言姐,我……”

“是關於江虞的事嗎?”祁言開門見山道。

程蘇然一愣,垂下頭,心裏有點打鼓。

她似乎沒有立場和資格多管閑事。人家是正經的前女友,她只是個小情人,不過膽大包天借了“現女友”的身份,掩人耳目,這就開始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被姐姐知道,她就完蛋了。

“沒關系,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祁言看出小姑娘的猶豫,有點好笑,又有點憐惜,不自覺放柔了聲音。

那天晚上撞見的事,喬喬已經跟她說過了。

她無所謂。

程蘇然心神微震,擡起了頭,腦子裏某根神經突地跳了一下。她受不住這種誘惑,一點點都不行。

於是猶豫著開口:“姐姐她是不是怕鬼?”

“不怕啊,”祁言搖頭,“她敢一個人去墳地散步。”

“那她怕黑麽?”

“這個很難界定,說怕的話,她能獨自走夜路,說不怕的話,晚上睡覺又必須開小夜燈,我也不太明白。”

在酒店的夜晚,主臥總是亮著床頭燈,入睡前,姐姐會把它調得非常暗,再暗也不關。但有時候,姐姐會拉開窗簾,讓外面閃爍的霓虹燈照進來,鬧市中取一份寂靜。

程蘇然想了想,說:“有沒有可能是幽閉綜合征?”

“我覺得不像,她坐電梯、坐飛機……任何封閉空間都呆過,沒出過問題。”祁言也開始回憶,但時間太久了,只記得大概的印象。

“身體情況呢?”

“一直挺健康的,你知道模特要保持身材,去健身房就像吃飯一樣平常,雖然她看起來很瘦,但是力氣不小。我唯一記得出了狀況那次是她有個大秀要走,前一天中午開始不吃東西只喝水,晚上幹脆水也不喝,到了早上也是,她說怕水腫影響狀態。然後大秀結束她就低血糖去醫院了……”

祁言表情淡淡,仿佛在談論一件陌生人的八卦。

程蘇然卻聽得心揪了起來,忍不住喃喃:“這麽辛苦嗎……”

“是挺辛苦,”祁言點了點頭,無論她有多麽討厭江虞曾經的渣滓行為,也無法否認對方在事業上付出的努力,“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在模特圈已經小有名氣了,事業上升期,特別忙,一年兩季時裝周,兩季高定秀,然後各種廣告、雜志的拍攝,國外放聖誕假,她就在國內工作,國內放春節假,她就在國外忙,休息時間加起來全年不到四十天。”

說著說著,原本圍繞今天這件事的話題,漸漸歪向江虞的個人愛好和生活習慣。

“她喜歡吃什麽呀?”

“好像是小籠包。”

“最討厭呢?”

“大蒜?不太記得了。”

江虞喜歡聽老歌和純音樂,包括但不限於伴奏,有時候會去現場聽演奏會,喜歡的電影是《香水》

……大部分,祁言都記不清了,有些甚至根本不知道。

譬如,家庭。

她只大概曉得江虞跟家裏人關系不好,得空的時候從來沒回過家,也沒給家人打過電話。

問得越多,聽得越多,程蘇然就越羨慕祁言,心裏不知不覺冒出了許多小酸泡泡——她什麽都不知道。一面心虛、羞恥於自己假借現女友身份了解情況,一面又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

可是,她為什麽羨慕祁言……

意識到這點,程蘇然莫名有些不安,冥冥之中,她感覺這不是好事,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來。

“小然然,這些東西你一點都不知道?”祁言後知後覺出不對勁。

哪有談戀愛對彼此一無所知的?

程蘇然心一緊,慌了,支支吾吾道:“我們……認識才一個多月……所以……”

“哦,沒關系,在一起時間長了就知道了,她是什麽樣的人,與其從我嘴裏說出來,不如你自己親身體會。喜歡一個人呢,自然而然會想要了解她的全部,戀愛初期互相探索的過程也是很有意思的。”祁言像老師一樣,溫柔又耐心地教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