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憐愛(第2/5頁)

午日細雨過後,烈日炎炎,蟬聲陣陣,門侍躲在門廡裏偷懶打盹。

倒坐房裏飄出極濃藥味,一名身著雪青色丫鬟服的黧黑女子端著托盤去往內院,向守衛打聽道:“王爺回府了嗎?”

守衛搖頭,沒好氣道:“直接送進去吧,不用過問王爺了。”

這藥都給屋裏那位喝了兩年多了,每次熬完都要逐一去請示王爺,王爺不煩,手底下的人都煩了。

丫鬟點點頭,端著藥走進耳房,相比於其他房間的富麗堂皇,這間耳房就顯得甕牖繩樞了。

褊狹的小屋裏只有一張床,窗子都被木板釘住,看不到多少光亮,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丫鬟放下托盤,跟守衛商量道:“開會兒門透透氣吧,這藥味能嗆死人。”

守衛最煩這個隔三差五來送藥的小黑丫頭,黑得跟個煤球似的,哪能跟其他屋裏的丫鬟相比。守衛常年住在王府,很少有機會跟水靈靈的大丫鬟們接觸,好不容易安排過來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從手指黑到面龐的煤球,還不及中年婦人的姿色呢。

倒人胃口!

本就對她不耐煩,一聽此言更是嗤笑一聲,呯一聲關上了門。

丫鬟提著裙子狠狠往門板上踹了一腳。

“呯!”

守衛嚇到,拉開門,拔高嗓門:“適才你踹門了?!”

丫鬟面露無辜狀,揉著肩膀,“大哥誤會了,我剛剛左腳踩了右腳,絆倒磕門上了。”

守衛用刀柄狠狠戳了她一下,“穩重點!”

“好。”丫鬟微微一笑,露出整齊的貝齒,腮邊浮現兩個深深的酒窩。

守衛愣了一下,小煤球笑起來還挺好看。

等門板再次閉合,丫鬟沖著門板勾了幾下拳,又提起裙擺虛虛踹了幾腳,解恨後才走到床前,扶起床上的男子。

男子面色蒼白,唇無血色,身體無力,像個活死人。

“殿下醒醒,”丫鬟掏出一個錐子,在明瓦窗子上戳了幾個洞透氣兒,“喝藥了。”

男子仍然閉著眼,纖長的睫毛遮蔽了眼睫的青黛。

晃了晃他,不見清醒,丫鬟放平他,蹲在床邊小聲道:“我想你是聽得見的,只是醒不過來,那你要認真聽我接下來的話,絕無一句虛言。”

她端起藥碗,抵在他唇邊,“這不是你平時喝的藥,而是生津健體的良藥,三副就能讓你恢復力氣。”

男子緊抿著唇不配合,丫鬟掰他的嘴,怎麽也掰不開,可想而知,這兩年,府中人是如何逼他喝藥,而他又是如何抵抗的。

“你要信我,”丫鬟累得氣喘籲籲,俯身在他耳邊道,“殿下,我是慕夭,你還記得嗎?”

男人面部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但修長的手指微微一蜷。

慕夭掐腰站在床邊,想著要如何喂他喝藥。

沉船那日,她和趙祎一同被卷入湍流中,兩人順流直下,磕磕絆絆,沖到了不同的地方。

等她找到趙祎時,卻被一支箭羽射中,不得已躲進了灌木叢,眼睜睜看著幾名黑衣人將昏迷不醒的趙祎擡走。

情形緊迫,她顧不上去找人幫忙,只能硬著頭皮跟蹤上去,看著他們登上一艘大船。幸好大船的兩側綁了幾只小木船,她潛入水裏,爬上了其中一只。

在經歷了五天五夜的饑餓後,大船停靠在黎郡一座城池的岸邊,之後幾人將趙祎擡進了辰王府。

她深諳世家府宅的奧秘,尋到破綻,從一座枯井爬進王府,又從晾衣杆上偷了一件侍女服,自此暗藏在府中。有了在緗國公府喬裝的經驗,這一次也算遊刃有余。她刻意扮醜自己,混進了幾百侍女的行列。

沒人會去注意一個新來的燒火丫頭,等管事的發現不對時,她已經與下人們混熟,管事的只當是名冊上少記了一個人,還每月給她發放起月銀。

但她一直沒機會靠近趙祎,直到藥房的侍女替自己贖了身,她才頂替上名額,成了一名熬藥的婢女。

這兩年她也嘗試向外傳送消息,均以失敗告終,還差點被人識破,之後便畏首畏尾,不敢輕易動作了。

思及此,慕夭長長嘆口氣,自己對趙祎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通過兩年的觀察,她察覺到了辰王的野心,也知道,辰王在等待舉兵進攻的時機,到那時,他會用趙祎的性命逼官家交出一定數量的輜重、糧餉和城池。

人都有軟肋,辰王知道,官家的軟肋是邵婉和趙祎。

一碗藥喂不進去,又不能耽擱太久引人懷疑,慕夭一咬牙,端起碗抿了一口藥汁,鼓起腮幫盯著男人幹涸的唇,“唔唔,唔唔唔。”

她的意思是:殿下,我喂你。

可處於半昏迷的男人哪裏聽得懂。

直到唇瓣傳來溫軟觸感,一抹滑膩撬開自己的唇,趙祎才有了反應,微微睜開深眸,看著眼前放大到模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