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3/5頁)

裴昭珩撩開下擺,跪下道:“勞父皇掛心,兒臣一切都好。”

他這幅模樣,卻叫皇帝看了微微蹙了蹙眉,他心中對這個兒子的秉性甚為了解,心知若是沒事求他,他定然不會這般模樣,也不會這個時候來尋自己,便問道:“不必拘謹,說吧,有什麽事?”

裴昭珩頓了頓,也不拐彎抹角,只把賀顧家中那事,一五一十和皇帝陳述了一遍。

最後他才叩了一首,道:“父皇,長陽侯府二公子本該是元配夫人所出,當年被調包後,不明不白盲了一眼、損了仕途,已是叫人唏噓,若是還要記在害他之人膝下,認賊做母,未免叫人感嘆天道不公,駙馬是賀二公子的親大哥,更因此誤會、疏遠了他多年,兒臣見了,心中也不免戚戚然,便想和父皇求個恩典,若是汴京府能查明此案,能否改動賀家宗冊,將二公子重新記回生母膝下?”

皇帝聽完,先是愣了片刻,半晌才訝然道:“竟有這等離奇事?”

裴昭珩道:“證據俱在,不會有錯。”

皇帝沉默了一會,皺眉道:“若真是如此,二公子的眼睛也的確是因此盲的,這女人確是個毒婦,他家族譜宗冊,自然也該改,朕允了,你起來吧。”

裴昭珩這才站起身來,道:“謝父皇恩典。”

皇帝笑道:“你一向性子冷,更不愛管閑事,今日特為了賀家的家事來求朕,恐怕不是為了二公子,而是為了駙馬吧?”

裴昭珩衣袖下的手指微微緊了緊,道:“……父皇聖明。”

“……駙馬秉性純良忠直,那位二公子是他親生胞弟,這些年來卻未曾相認,賀二公子雖然年少,也是勤勉好學之人,兒臣……”

皇帝在禦案前坐下,擺擺手道:“珩兒不必解釋了,朕知道你的心思,你自覺害了賀顧一生再無前途,便不免心中愧疚,總想著要給他找補回去,不能虧欠了他,這才見不得他、也見不得他家中親眷受了委屈,總想著要庇護他一二,是也不是?”

裴昭珩垂眸,沒說話。

“你要護著駙馬,朕也沒說不好,當初他與你成婚,這事也是我裴家對不起他,他家裏這樁案子,朕便準你以皇子身份,會同汴京府府尹,全程監理此案。”

裴昭珩一愣,微微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皇父,卻見他一張微微生了皺紋的臉上帶著幾分和煦笑意,並無不悅神色。

皇帝道:“既然是珩兒自己在意、提了的事,你便好生處理去吧,等此案審結,朕會親自吩咐,更改他家宗冊,恩準賀家二公子如常應考,京畿各府道,不得因他眼盲之由隨意黜落,這樣可好?”

裴昭珩立刻跪下,磕了個頭道:“兒臣代駙馬、二公子謝過父皇隆恩。”

皇帝卻不知為何,看著殿下跪著的兒子,嘆了口氣,道:“珩兒……你可曾想過,如今朕尚且還在,可以幫你護著你在意的東西、在意的人,日後若是朕不在了,你要怎麽辦?”

皇帝這問題問的意味深長,裴昭珩聽了心頭微微一跳,他甚至沒有擡起頭來,仍然跪著,只道:“父皇必將千秋萬壽,安康長樂的。”

皇帝道:“今日只有你我父子二人在此,你不必這般,朕雖然是九五至尊,卻也是肉體凡胎,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沒一個躲的過……總有要從這禦座上下來的一天……你大哥二哥都惦記著那一天……難不成……珩兒就真的一點不惦記?”

“……不必跪著了,起來說話吧。”

裴昭珩依言起身,起來卻見皇帝看著他的眼神,既幽深,卻又意味深長,皇父這幅神態,既好像是早已把他心中所思所想看了個透徹,又好像什麽也不知道,真的是在滿心期盼的等他回答。

……而他自己,真的不想嗎?

他閉了閉眼,眼前卻忽然出現了和賀顧成婚前那日,陳皇後語重心長的臉。

……

“……成了太子,便好像都會變成另一個樣子,可我卻還是最喜歡,那個在河邊撿燈給我的公子,而不是你父皇如今這副模樣……你說,做太子、做皇帝便快活麽?我瞧你父皇,就沒多快活……總之,你要記得勸勸他,千萬別讓他犯糊塗,做個閑散王爺,沒什麽不好的……母後這輩子,也沒什麽別的想頭,只盼著你們姐弟倆,都能好好的,一輩子健康順遂,兒孫滿堂。”

……

他想回答君父,說自己沒有非分之想,可下一刻,賀顧在湯池中的暗示,卻又明晃晃的出現在他腦海裏。

……

子環說:人活一世,也不過短短幾十載,有什麽想要的、在乎的,與其放在別人手裏,讓別人掌握著,搖尾乞憐,最後搞不好還落一場空,倒不如拼一把,即便最後發現不成,也算無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