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5頁)

這裏是京郊往北的荒原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聲音?

是誰?

賀顧立刻把他和三殿下那點子愛恨情仇,暫時給扔到了九霄雲外,他骨子裏那種對危險天生的嗅覺讓他如同獵豹一般驟然警覺了起來,清晨醒來還迷迷糊糊的幾分睡意也立刻消散了個一幹二凈,賀顧坐起身來,看了看還側身躺著,閉目淺眠的三殿下,無聲的擡腿從床尾繞過了他,徑自穿了鞋襪,打開房門出去了。

賀顧沒看見的是,他前腳剛打開門出去,後腳床上的裴昭珩也隨著門開關時的“吱呀”輕響聲,睜開了眼睛。

賀顧剛一走出房門,立刻冷的打了個激靈。

一夜狂風驟雪,院子裏也堆了厚厚一層白色,出了屋子,那打鬥聲便又更加清晰了幾分,雖然斷斷續續,但賀顧卻聽得出來,那聲音在朝著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靠近。

賀顧瞧了瞧,小院裏屋子外墻上沒掛什麽東西,只有一個草笠、蓑衣、幾節幹了的玉米,唯一稱得上武器的,是張看上去十分粗糙的大弓,賀顧一把抓下了那弓,邊上箭筒裏只有廖廖兩三支箭,也叫他一並抽了出來,這便挎上弓快步打開院門離開了。

天光乍曉,雖還不算明亮,但卻已經足夠看清四野情形,賀顧剛一離開這戶人家,果然擡目就在不遠處荒原裏看見了一人一馬——

不,馬背上不止一個人,是一個男子、懷裏似乎抱了個女的。

而他身後還追著四匹馬、馬上跨著人,手裏都拿著兵刃,他們與跑在最前面馬上抱著女子那人追的極為緊,這幾人都在朝那馬上男子發難,馬兒一邊跑著,幾人一邊在馬上纏鬥,打的甚為熱鬧。

倒是那抱著女人的男子,有幾分本事,他懷裏護著一個,單手執刀對敵,竟還能以一敵四,掣肘這樣大,他竟還能支撐,雖然看著已是勉強,但也殊為不易了。

此處雖是京郊,不在城中,勉強也算天子腳下,竟然能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發生這等圍追劫殺的歹事,這些人究竟什麽來頭,竟然這般大的膽子,這麽狠的心腸,連個女子也不放過?

也算這一男一女走了大運,今兒叫他撞上了,他從院子裏尋到的武器又恰好是張弓,這般情形,他正好能相助一二。

只是眼下,也不曉得這夥人是什麽來路,貿然之下賀顧心覺不必先下殺手,但也不能瞧著這後面追著的四個人,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劫掠,便還是取下了挎著的大弓。

這弓約莫是這戶人家那漢子,上山打獵用的,且多半還是轉射麅子、大體型野獸所用,分量頗沉,賀顧卻覺得正好順手,真是巧上加巧,他拿出來的也只有三支箭,要想助那被追殺的一對男女,便一箭也不能偏了。

賀顧抽了一支箭,另外兩只沒地方擱,索性叼在了嘴裏咬住,他屏氣凝神,開弓搭箭上弦,眼裏瞄準了那追在最前、正揮刀橫劈之人,胯下馬兒的前足——

然後嫻熟的拉滿手中大弓,“咻”的一聲射出了第一箭。

北風呼嘯,賀顧射出的這只看似樸實,沒什麽花樣,也不甚鋒利的羽箭,卻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力量和速度,穿透了百余步的距離,穿透了寒冷的、蕭索的、叫囂著的北風,既狠又準的紮進了馬兒前足小腿。

那馬吃痛,一聲驚鳴,立時前足一折,朝前跌了下去,馬上的人猝不及防,更是順著那馬兒跌下的方向滾落下了馬背,狠狠摔了下去,在雪地上翻了十幾滾。

賀顧卻沒露出一絲得色,只是仍然屏氣凝神,又從嘴裏抽了一箭,朝追在後面第二匹馬的前足開弓——

裴昭珩走出院門時,瞧見的便是這幅情形。

天地空曠,北風呼嘯,四野白茫茫無邊無際,只有遠處的群山連綿起伏,而他的駙馬,口中正叼著一支羽箭,看著某個方向,手中彎弓如滿月,聚精會神,流暢嫻熟的開弓出箭。

十七歲的賀顧,側臉已經脫去了七八分少年時獨有的圓鈍感,嬰兒肥漸漸消去,臉部線條愈發俊朗利落、劍眉飛鬢,而那雙向來笑意朗朗的眼睛,此刻帶著幾分殺意,瞄著獵物時,他的目光與平素不同,顯出幾分少見的淡漠和冷峻。

這副模樣叫裴昭珩看得眼神停在他身上頓住了——

短短幾息功夫,賀顧連出三箭,一箭未偏。

驚馬摔了三個,那被追著的男子壓力大減,動作這才從方才的遲滯難支,變得稍微流暢了幾分,但也僅僅是幾分而已。

他明顯察覺到了這個方向有人助他,勒轉馬韁,便朝賀顧奔來,沒幾息功夫便近在裴、賀二人眼前了。

賀顧看清了來人,卻是微微一怔。

……竟然是他?

跑進了才看清,這男子左腿已是中了一刀,鮮血汩汩的朝下流淌著,順著馬兒的腹部,落在了白皚皚的雪地上,點點滴滴撒了一路的殷紅血跡,格外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