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4/5頁)

賀顧嘆了口氣,伸手捂住了眼睛,動作頓了頓,他猶豫了一會,卻還是坐起身來穿上了鞋,拿過掛著的外衫,摸出一小塊瑩白的羊脂玉來。

此刻臥房裏只有他一個人,征野已在隔壁歇下了。

沒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賀顧低頭看著那塊玉,神色有些糾結。

在離京前往宗山之前,賀顧便已經發現了,他做那個古怪的夢,似乎和這塊玉有著直接的關系。

只要將它放在枕下入睡,夢中便可見到做了皇帝的三殿下。

最開始賀顧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後來他卻多少摸出了點門道——

在這塊玉帶他進入的夢中,他似乎有著一種心想事成的能力,只要他在夢裏想什麽,便可得到什麽。

所以當初,他想有只貓陪著夢裏那個淒淒慘慘戚戚的孤家寡人三殿下,就變成了貓;他想知道夢裏那個三殿下為何會成了那幅模樣,夢中的時光便回溯了;他想陪著夢裏的三殿下,讓他別那麽孤獨,便有了身體,能夠替夢中的三殿下研墨,坐在他身邊打瞌睡,陪他批折子——

這似乎是一塊“心想事成玉”,盡管只是在夢中。

可是奇怪之處又在於,為何他在夢中,始終見到的都是這個做了皇帝的三殿下呢?

賀顧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答案最合理,他覺得一直出現在夢裏的,多半便是他潛意識裏最渴望的東西,比如之前他盼著三殿下登基為帝,他就能做新皇吃軟飯的姐夫,可後來“長公主”不在了,他卻一樣的還在做這個夢……

承認吧……

承認你賀顧渴望的……早就不是三殿下做不做皇帝這件事,你渴望的只是那個人罷了。

那道士說,這塊玉是件法寶,它還真的確是件了不得的法寶。

畢竟再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家財萬貫,卻也不能因此無煩無恨,人活在世上,就是要伴著貪嗔癡愛惡欲的,總有求不得,總有意難平,誰又能真正的心想事成,所得皆所願呢?

這是人活在世上,就逃不出去的苦。

可是這塊玉卻能。

即便只是在夢中。

這樣直擊內心深處最隱秘渴望的誘惑,實在太大、太叫人難以抗拒,所以賀顧離京時便忍不住帶上了它。

之後的日日夜夜,他在夢中和那個做了帝王的三殿下伴著,陪他起、食、臥、坐、批折子、看禦花園裏新開的月季,看皇城裏四四方方的天,雲卷雲舒,朱紅的高墻、琉璃的瓦。

夢中的三殿下是沉郁的、帝王的脾氣捉摸不透,賀顧只看得出他不太快活,但那是三殿下,是裴昭珩,是他曾經的“瑜兒姐姐”,是一個吻就能叫他落淚的人。

許是在夢中,心裏的欲望便會被放大無數倍,賀顧無法自制的心疼,他不想看著三殿下這副模樣,即使是夢裏的三殿下。

可是轉頭一想,難道不快活的,便只是夢裏的三殿下嗎?

……難道他便不是借著這個夢,躲避現實裏無法面對、無法割舍的人,事,在這夢中偏安一隅,做個懦夫嗎?

是賀顧陪著夢裏孤家寡人的帝王,卻又何嘗不是夢裏的三殿下在陪著他呢?

賀顧就這樣一點點、一點點的陷得越來越深了,他逐漸無法從這個夢中脫身出來,也無法把夢裏的三殿下和現實的裴昭珩區分開來看,他們畢竟都是一個人,賀顧心裏清楚,正因為知道是夢,他才會借著夢裏的這個三殿下,釋放他回到現實無法紓解的愛欲和壓抑已久的感情。

所以在夢裏賀顧越發放肆,越發為所欲為,而夢裏的三殿下也果然是“心想事成玉”裏的三殿下,他總是會包容賀顧,容忍他所有放肆的行徑,夢中的三殿下,在旁人眼裏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冷面君王,可卻能容忍,深夜裏少年趴在他身上放肆的親吻,啃咬,在他修長、白皙如玉的脖頸上,毫無顧忌的留下一長串殷紅色的齒痕——

他也從不躲避,從不阻攔,更加沒有責怪過他,他甚至不去問為何賀顧會對他做出這樣曖昧的事,也不細究為何有時候親吻後,賀顧會愣怔的看著他出神,然後沒來由的就紅了眼眶。

夢裏的三殿下從不問緣由,只是會靜靜的看著他,理一理他淩亂的鬢發,把它們撥到賀顧的耳後,低聲對他說:“……別怕。”

於是賀顧愈發深陷其中了。

一天又一天過去,賀顧一次又一次的從夢裏醒來,盡管白日他在北地的雪原裏奔馬趕路,勞累不堪,但不論晚上休憩的地方何等簡陋,他都還是會忍不住摸出這塊誘人的玉——

賀顧的理智,已經敲響了警鐘,盡管沒人告訴他,他卻也隱約感覺到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他不能總是靠一塊玉,靠一個夢逃避現實,他應該放下這塊玉,甚至扔了它,然後和現實世界的三殿下一刀兩斷,以後再也不要有什麽非分之想,沉溺於夢境並不能使人變得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