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4頁)

裴昭珩端坐庭中長椅上,目光掃了掃面前桌上擺著的一桌菜色豐富、鮮亮的珍饈,面上卻沒什麽神色,也沒有動一下筷子。

老知縣見他如此,心中不免惶惶——

難道是他招待的還不周麽?

裴昭珩道:“陽溪這樣的地方,錢知縣能湊出如此一桌宴席,倒也是辛苦了。”

錢知縣聞言,趕忙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點頭哈腰的幹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三王爺是奉陛下之命北上,欽差大人親臨陽溪,我們這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下官自然不敢怠慢。”

裴昭珩道:“本王有一事不解,錢知縣可否解釋一二?”

錢知縣道:“王爺但說無妨。”

裴昭珩道:“臨近年關,為何陽溪鎮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門可羅雀?”

錢知縣聞言,撓了撓腮幫子,訥訥道:“這……這……”

裴昭珩道:“本王問你——”

“為何?”

錢知縣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眼前這位王爺分明年紀輕輕,且生的又如畫裏頭的神仙中人一般俊美好看,可他只是這樣淡淡問了兩個字,那雙本該波光盈盈的桃花眼,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掃過來,卻莫名叫他心中一下子有些發毛,背後也禁不住生了一層冷汗。

錢知縣沒讀過什麽書,只聽過茶館裏的先生說書,此刻便福至心靈的立時聯想到了一個詞——

不怒自威。

他膝蓋一軟、當即便跪了下去,叩了個頭,苦著臉道:“這……王爺,實不相瞞……宗山那邊,自打兩個月前,便有西北的蠻子打秋風,日子不好過,一時往南來避難的流民驟增,只是本地的百姓不願接納,這才……這才……”

裴昭珩“哦”了一聲,淡淡道:“原來錢知縣還看得見這些流民,本王還以為知縣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眼神不佳,什麽都看不見呢。”

錢知縣聽他這樣說,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嘴唇喏喏了片刻,道:“下官……下官……”

裴昭珩道:“這樣多的流民流落陽溪街頭,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本王一路所見不知凡幾,你為何既不施粥場救濟,又不與朝廷上報,便眼睜睜看著他們流離失所,不聞不問?”

錢知縣這下終於聽出來三王爺這是在興師問罪了,嚇得趕忙磕頭道:“這……這前線有了戰事,災民、流民自然是在所難免的,況且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我們陽溪只是小地方,衙門裏錢糧又……又不多,這樣多的流民若都要救濟,下官實在是施不起、也設不起這樣的粥場啊!”

裴昭珩聽他這樣強詞辯駁,面上仍然沒什麽神色,右手卻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當即激的那原本好端端放在桌上、裝著一盞上好銀松露的小瓷盞飛起了半寸高,又“哐當”一聲落了回去,嚇得錢知縣幾乎腿肚子一軟。

“強詞奪理。若是府衙錢糧不足,為何不向朝廷奏秉,難道戶部還會短了陽溪的不成?”

錢知縣苦著臉擡起頭來,道:“不是下官不奏秉,只是……只是下官一個小小的知縣也做不得什麽主啊,此事即便下官有心奏秉,也得先問過武靈府的上官,那邊若是不同意……下官……下官也實在不敢擅作主張……”

裴昭珩皺了皺眉,道:“你是朝廷任免的陽溪知縣,正七品官員上書奏秉,上可通議政閣大臣,下可通六部堂官,哪裏又來什麽納諫直奏還要問過‘上官’的規矩?”

錢知縣小聲道:“這……這……三王爺有所不知,在咱們北地三府,這些可都是經年的老規矩了……”

正此刻,庭院門外傳來一個小廝通秉的聲音。

“知縣老爺,外頭有位軍爺求見。”

錢知縣正是心煩的時候,當即便皺眉答道:“什麽軍爺,叫他等著!本官在見貴客,早吩咐過你們不要打擾,怎麽這樣沒眼力,什麽阿貓阿狗竟也敢放進來攪和,本官……”

小廝在門外道:“可他說他是來見三王爺的。”

小廝話音一落,錢知縣便看見眼前那方才還一直面色淡淡、氣定神閑的年輕王爺忽然擡起了那雙形狀漂亮卻又淡漠的桃花眼,道:“叫他進來。”

錢知縣一愣,頓時噤聲,不敢再說了。

賀顧帶著征野走進院子時,瞧見的便是這幅情景——

這小庭院青磚黛瓦、四面落水,庭中種了一棵枇杷樹,亭亭如蓋、樹下擺了一張烏木八仙桌,端端正正、倒別有雅趣,此處雖是在陽溪,院子卻有一股江南味道,修院子的人倒也講究,真是好會享受。

只是三殿下端坐桌前,臉色瞧著並不很高興,承微和周羽飛二人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侍立在側,看著活像兩尊殺氣騰騰的煞神。

賀顧:“……”

他再看了看三殿下身前跪著的那須發花白、身著一件圓領青色官袍的老頭,賀顧撓了撓後腦勺訕訕道:“啊……這……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王爺可是在辦正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