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5/6頁)

蘇金鬥埋好了全村私藏的碎銀銅錢,扛著鋤頭返回破廟時,翠娘已經死了一刻鐘了。她靜靜地躺在地上,臉上覆著白布。蘇金鬥看不見她的臉,但認得胸膛不再起伏的死寂身體。

“你!你……你殺了翠娘?”蘇金鬥看著謝青鶴,聲音顫抖。

翠娘煮的腌肉已經熟了,謝青鶴把它撈了起來,切成薄片,正在嘗味道。

“她昨日屠村,你幫著放火,你也是從犯。”謝青鶴又吃了一塊帶肥肉的腌肉片,味道不錯。

山裏的飛禽走獸個個都精瘦無比,想吃點肥肉居然得從魚身上找。謝青鶴已經很久沒吃家養的豬肉了,這一塊腌肉肥瘦適中,真是美味。他擡頭看著懸掛在梁上的其他腌肉,想著待會兒要帶回家。

蘇金鬥其實也被翠娘的兇悍嚇住了,只是,殺人這種事,若死的是欺負過自己的人,感覺就會變得很不一樣。翠娘殺人如切菜,滿不在乎,蘇金鬥也恍恍惚惚地被感染,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太大?

平時誰沒殺過雞鴨?蘇金鬥在家鄉的時候,還幫忙殺過豬。

這……殺人和殺豬,也差不太多?殺豬還會昂昂叫呢,這麽多人死了,吭都沒吭一聲。

等到蘇金鬥在翠娘的安排下,搬走了各家的糧食財物,點火燒了所有房屋,被欺辱的憤恨解了,明日飽足的糧食與肉有了,甚至還搜刮了一匣子銅錢……他好像接受了這麽一個悍匪婆娘。

可是,私心底,看著依然溫溫柔柔的翠娘,蘇金鬥心底仍舊生起太多不敢聲張的害怕。

現在翠娘死了,這位看上去很厲害的高手說自己是從犯,蘇金鬥連忙跪下:“我……小人有罪,是她……她逼我的!”

謝青鶴半點不意外他的表現,前日就沒覺得這男人有多特殊,凡夫俗子一個。

放火自然是罪不容赦。可這人放火燒的都是死人,沒造成什麽實際損傷。若是與翠娘同罪,也不大公允。但,就這麽放了他?

“你會種地嗎?”謝青鶴問。

蘇金鬥一愣:“會、會。”

“你會蓋屋子嗎?”謝青鶴又問。

蘇金鬥開始猶豫:“這個……素日裏村人起屋,我也能去幫忙。不過,上梁的活兒我就……”

不等他說完,謝青鶴已經點點頭:“行吧。罰你為奴二十年。這就跟我走吧。”

蘇金鬥不禁咧開大嘴,啊?

“還是,你想跟她躺在一起?”謝青鶴指了指冷冰冰躺著的翠娘。

蘇金鬥拼命搖頭:“不不不不跟她一起,大爺,小人此前並不知道她是如此悍匪,她半夜殺人與小人沒有關系,小人哪裏知道身邊睡著這麽個心狠手辣的山大王……哦哦哦,對,小人願意給大爺為奴為婢,大爺饒命!”

謝青鶴開始琢磨,嗯,下回倒是可以去鎮上兌些稻種,明年就有自家種的米吃了。

吃米是不是還得脫谷?也還得整一片曬谷場?

謝青鶴倒不覺得麻煩。

事實證明,勤做手工,有益身心。他能斫木能鑿石,一件件添加家什,還能養好身體。

——不過,臟兮兮的農活麽,還是交給“蘇郎”去幹。

謝青鶴帶著蘇金鬥回了家,就把從前暫住過的樹屋給了蘇金鬥做過渡。

蘇金鬥必須自己蓋屋子,自己負責飲食生活,另外還得負責給謝青鶴種田養山雞。

因初來乍到,沒吃沒住,謝青鶴倒也不至於那麽兇殘,逼著農夫去幹獵人的活兒,所以,他賒借了一些糧食給蘇金鬥,並且要求蘇金鬥日後必須歸還,連帶著樹屋都得按天給租金。

蘇金鬥對此倒是適應良好,屁滾尿流地伐木蓋屋,鑿冰釣魚,正經農人的謀生路子非常野。

這看似老實的農人也試過逃跑。

跑了一次,被謝青鶴截了回來,暴揍了一頓。

隔了十二天之後,又跑了一次,再被謝青鶴截了回來,打斷了一條腿。

當然,謝青鶴也不想讓他變成瘸子,種稻子豈不是很不方便?斷了三天之後,又給他接了回去。

從那之後,蘇金鬥就不跑了。

不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跑不掉,而是謝青鶴放了狠話:“再跑就地挖坑埋了你。”

上一次,謝青鶴就說了,再跑打斷腿。他沒有聽信,所以,他的腿斷了。

現在他知道謝青鶴說一不二,每一個字都不打折扣。腿斷了,三天之後還能接起來。如果被埋在土裏,三天之後再挖出來……蘇金鬥打了個寒顫。

平時謝青鶴並不搭理他,看樣子也沒想過和他做朋友,蘇金鬥只能做個寂寞的種田機器。

有時候謝青鶴也會出門采買,並不害怕蘇金鬥逃跑。

他出門采買一趟,頂多三天。三天時間,密林之中,蘇金鬥能跑多遠?被謝青鶴抓回來還好,若是沒有抓到,極大可能喂了老虎和狼群。這密林裏的猴子都很囂張,敢拿石頭砸蘇金鬥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