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帝

在那個愛情故事中,僅僅作為背景板設定出場過的,燕葛百戰百勝的那一面,柳炎歌徹底見識到了。

她說要打。

就打。

她說要贏。

果然贏了。

七天後,雪化之時,葛衣軍敲開了京城的大門,十二萬戰兵打沒了兩萬人。

十萬人馬踏著敵人和戰友的屍骨長驅直入。

燕葛騎著烏雲踏雪,接管了皇宮的時候,還在聽柳炎歌盡心盡力地給她講笑話。

柳炎歌絞盡腦汁搜刮幹凈記憶,給她講了一百四十個笑話,燕葛殺了一百四十三個擋在她身前的人。

現在是最後一個。

大正皇帝趙鳴瑯。

趙鳴瑯三十多歲即位,啥也不會,在位三十二年,大興土木,搜刮民財,逼反了半壁江山,中原人口從九千萬,打到三千萬。

燕葛披著火紅的披風,高踞在沉靜的駿馬之上,仰起頭俯視著坐在龍椅上,頭發花白的幹癟老頭兒。

要怎麽處理他,是早就被幕僚們討論過的無數遍的。

有人說留著,展現慈悲。

有人說給他一個體面,讓他自殺殉國。

也有人說囚禁,好用來控制各地打著趙氏名號想要興兵起事的野心家。

燕葛看著老皇帝,端詳片刻,說:“召刑官來,準備公審。”

這是柳炎歌的主意,燕葛覺得很好。

“我將要公開審判他的罪孽。”燕葛說。

三娘的手還在顫抖,她渾身都是血和汗,右臂上纏著匆忙裹上的繃帶,但傷痛和疲累,都在無窮盡的勝利中消失了。

她興奮地大聲說:“諾。”

她的眼睛在說,燕葛萬歲。

燕葛在心中對柳炎歌說:“統治了天下三十二年的老皇帝,也不過如此。”

她一只手就能掐死他。

但她忍住了。

那只是一時的情感宣泄,可以是可以,但沒必要。

阿柳給出的公審的點子,才是真正的絕妙。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審判一個皇帝,但若真有人能夠做到這件事,那必然是另一個皇帝。

審判趙鳴瑯的人,就是下一任開國君主。

這後面所代表的深遠意義,正是燕葛現在所急需的。

“宣告天下,審判完趙鳴瑯的罪孽,我就擇日登基。”

身後山呼海喚:“恭喜陛下!”

在這震耳欲聾的呼聲之中,燕葛穿著火紅的披風,騎馬踏在被白雪覆蓋的宮殿之中,卻只聽到耳邊柳炎歌小聲地歡呼:“好耶!”

燕葛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要急。”她對柳炎歌說:“登基之前,還是有一個麻煩要處理的。”

她的目光遙遙看向京西。

南軍。

此時的南軍,早就已經秣兵歷馬,準備開戰。

周建安撫摸著手中長劍上的寶石,嘆了口氣,無奈地問:“必須要開戰了,是吧?”

朱駿聲低著頭,專注地看著地上的青石磚。

這是一處臨時駐紮的營地,本來不該鋪這種專門從蘇州運來的青石磚,可是周建安歷來是豪門大族的豪奢作風,有幾百年積攢的家底撐著,就算是養了二十萬軍隊,他也能分撥足夠的預算用來享樂。

朱駿聲聽到有人想要立功,抓住機會就催促開戰:“當今天下兩分,葛衣軍既然已經攻入京城,待修整過之後,接下來立刻要解決的就是南軍,我等決不能坐以待斃。不如趁其兵力疲憊之時,以養精蓄銳之勢迎擊,收復舊山河。”

周建安搖搖頭:“可是我不久前還與燕將軍立下盟約,約定先入京者稱帝,此時背後偷襲,實在是小人之輩。”

他雖然口上這麽說著,卻並沒有真的嚴厲斥責。

於是所有人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此時實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殿下難道放心交給燕葛那個毒婦嗎?”

“除了殿下,這世上又有誰人有資格稱帝?燕葛不過是個女人,殿下若真是喜歡她,屠了葛衣軍,登基為帝之後,還不是想怎麽捏怎麽捏?”

朱駿聲一句話都不說,默默數著地板上的花紋。

然後就聽見周建安特意點了他的名字,問:“朱先生,你覺得呢?

朱駿聲並不覺得二十萬養精蓄銳的南軍,能夠打得過十萬葛衣軍的疲兵。

但他也不覺得周建安真的在問他的意見。

他掙紮著開口,說:“殿下務必慎重考慮。”

周建安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他就下定了決心。

燕葛固然是他所愛,但江山美人,沒有人會選美人。

“當前軍心可用。”

他環視四周,抽出長劍,劍指京城。

“進攻!”

他心中感到愧疚,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就在葛衣軍有所動作之際,南軍就已經得知了她們的動向,好歹也是統治著整個江南的南軍,他們軍中的探子實在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