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2/4頁)
法埃爾仰起頭,冷清月光落入他的眼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一道強忍在眼底的水光在他眸中一閃而過。
“我不知道主人會不會後悔說這句話。”
“我只知道,我很後悔。”
薩爾狄斯的腳步停了下來。
兩個剛才還相對而立的人,此刻已成了背對而立。
彼此間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無論是仰著頭的法埃爾眼中強忍著的水光,還是垂著頭被陰影籠住眼窩的薩爾狄斯抿緊到如一條直線的唇。
庭院中的氣氛壓抑得厲害,納迪亞沉默著走上前,拿起被丟在地上的那把劍,也有一種沉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我不會讓他後悔。”
薩爾狄斯突然開口,打破了此刻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聲音不大,也沙啞得厲害,但是語氣依然強而有力。
“去海神殿,等著。”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將法埃爾和納迪亞兩人都甩在了身後。
清淺的月光照在石子路上,照出泛白的光暈。
夜風掠過上空。
枝葉飄搖,給寂靜的深夜添上沙沙的輕響。
薩爾狄斯走得很快,在極短的時間裏就穿過了叢林,走過石廊,掠過拋灑著水珠的噴泉,來到一座石門之前。
推開沉沉的石門,一股濃烈的冷氣撲面而來。
掛在雕琢著花紋的石壁上的燈照亮了腳下青黑色的石階,石階蜿蜒著,通往深深的地下。
他沿著石階向下後去。
越往下走,寒意就越強烈。
即使是在冬季,王城也不會有這樣寒冷的溫度。
走到最下方的小地宮時,薩爾狄斯呼出的氣在寒冷的氣溫中已經成了白色。
一眼看去,地宮中鋪天蓋地地皆是一片純白。
或大或小的冰塊幾乎將這座地下小地宮整個兒覆蓋住,讓這裏成了一個晶瑩的白色世界。
站在其中,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在去見女沙赫之前,他已在這座小地宮中待了三天。
他甚至都不記得已經過去了三天。
或許是因為這裏太冷,冷得他的身體已經沒了知覺,冷得讓他的思維和心臟都停止了轉動。
小地宮的中間是一個雪白的冰台。
冰台之上,年輕的少祭安靜地躺著。
淡金色的發絲柔軟地散落在白冰上,他閉著眼,那張臉仍舊是如少年般的青澀和稚嫩,只是膚色失去了常日裏的紅潤,只剩下毫無血色的蒼白。
那近乎半透明的雪白肌膚仿佛已與他身下的冰台融為了一體。
唯有垂落著的睫毛,才為那張蒼白的臉上添上一抹黑色的痕跡。
那株沐浴在陽光之下的綠葉嫩枝,青嫩得仿佛是流動的綠意,幹凈透亮。
那抹沁人的綠意,看一眼,就會悄無聲息地浸透到人的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卻在堪堪才舒展嫩葉之時,永遠地被冰封在初綻的這一刻。
走近冰台,薩爾狄斯伸出手,將冰台上的人抱起。
手指碰觸到的肌膚仍舊是柔軟的,但已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懷中的人眉眼依然如常日裏在他懷中沉睡一般,卻再也沒了一點生氣。
薩爾狄斯低下頭。
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樣,閉上眼,他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貼在懷中人的額上。
好冷。
他想。
每一次呼吸,呼入的空氣都是冰冷的。
無形的寒意一點點地滲入他的胸口最深處。
寒徹心扉。
他睜開眼。
他看見一縷淡金色的發絲染上了血跡,他的胸口還在滲著血。
鮮血沾染在靠在他胸口的彌亞的側頰上,襯得肌膚越發慘白。
雕琢著海浪花紋的鏤空精致黃金頸飾戴在彌亞的頸上,可是透過鏤空的縫隙,依然能看見那纖細的頸上抹不去的血痕。
盯著金飾下的血痕看了許久,薩爾狄斯輕輕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氣。
他抱著彌亞向外走去。
彌亞倚在他懷中,那閉著眼的安靜模樣乖巧得讓人心痛難忍。
……
已是深夜時分,海神殿被黑暗籠罩著。
唯有其中的水之殿亮著光。
水殿依水而建,它的一側,長長的石階自上而下,沒入法達加羅河中。
天河石的石階在燈光下閃動著清淺的淡藍色光澤。
沒入河水中的石階是近乎半透明的淡藍,幾乎與河水融為一體。
嘩啦。
夜色之中,水浪湧上來,輕輕地拍打著石階,發出陣陣的浪花聲。
一艘金色的小舟在石階邊的河面上輕輕地晃動著。
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石階上,明亮的燈火照在那人雪白的長袍上,讓那袖口和衣角邊緣金色絲線的暗紋泛著金色的光澤。
那人擡眼,眉目深邃的英挺面容上,一雙如海洋般的湛藍雙眸看向薩爾狄斯。
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