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伏杏陣(二)(第2/3頁)

“我……”

楊婉看了一眼自己匆忙留在圈椅上的筆記。

寧妃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由道:“不止一次看你拿著這個冊子記啊記的。寫的都是什麽?”

楊婉抿著唇沒吭聲。

寧妃等了她一會兒,見她沒有回答的意思,輕道:“你看,你有心事也不跟姐姐講。”

楊婉捏著自己的手指,“娘娘,這個事其實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做,但是……”

“是和鄧少監有關?”

楊婉沒有否認。“嗯,娘娘又該說我了。”

“不是。”

寧妃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剛那句話就很有意思,道理誰都會講,也都是為對方好,可是,人生苦短,確實也該聽一些喜歡聽的話,做些喜歡做的事,姐姐是後宮的嬪妃,不如你自由,說話也刻板,你只要知道姐姐對你的心就好,你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姐姐在一日,就護你一日,萬一哪天姐姐不在了,還有易瑯,婉兒不要怕。”

這一段話,楊婉聽後竟然有些細思極恐。

古今之間不同的觀念,雖然看起來有很大鴻溝,比如女性群體從沉默到發聲,民主意識從酣睡到覺醒,其中經歷千百年的演變,過去的人絕對不能對現在的人張口,所以人們真的敢想象,兩個不同時代的人直接交流之後,那種洞穿三觀的穿刺感嗎?

畢竟歷史有時間性的墻圍,但人性卻是可以通過裂痕溝通的。

楊婉覺得,在血緣之外,這個活著在大明朝的女子,竟然給了她一種在現代被稱謂”女性友誼”的東西。

就很……神奇?

“嗯……說到鄧瑛,有件事姐姐要跟你說。”

寧妃的聲音把她從自己的思緒拽了出來。

“娘娘您說。”

“鄧瑛這幾日不在宮中。”

“不在宮中?”

“對。”

楊婉忙追問道:“姐姐怎麽知道的。”

寧妃的目光一暗,“在養心殿,偶然聽到司禮監的何公公跟陛下回話,刑部帶了鄧瑛去,但是為了什麽,姐姐不能夠過問。”

楊婉低頭下頭,“我……”

“你想去問哥哥?”

楊婉一怔,繼而笑道:“哥哥怕是不會見我。”

寧妃搖了搖頭,含笑道:“沒事。姐姐幫你。”

——

次日內閣會揖。

楊婉牽著易瑯的手在宮道上走。

邊走邊低頭問易瑯,“娘娘讓殿下跟我來之前,跟殿下說了什麽呀。”

易瑯仰起臉,“母妃就說,如果舅舅不肯好好跟姨母說話,就讓我喝住他,不準他走。”

“哈?”

楊婉忍不住笑出了聲。

易瑯看她笑了,邊走邊晃她的胳膊,“姨母,你笑的時候最好看了。”

楊婉蹲下身,一把把他抱起來,“殿下你這麽小,就知道怎麽哄奴婢們開心了。”

易瑯摟著楊婉的脖子。

“不是,姨母和母妃就是宮裏最好看的人。”

“哈,是想一會兒看奴婢變小人吧。”

話剛說完,會極門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楊婉抱著易瑯朝門上望去。

六科年輕的給事中們紛紛從會極們走出來,楊倫也走在這一群人中,正面紅耳赤地和他們爭論著什麽。看到楊婉和易瑯之後,匆忙辭了人,快步朝他們走來。

楊婉把易瑯放下來,沖楊倫行了個禮。

“楊大人。”

楊倫沒有應楊婉,撩袍跪下向易瑯行禮,“臣參見殿下。”

“楊大人請起。 ”

楊婉看著眼前這一幕,覺得有些意思。

孩子的天性雖然很難收斂,但看得出來,他對君臣大禮還是有自己的概念。

楊倫站起身,剛要說話,卻聽易瑯說道:“姨母有話問楊大人。”

楊倫脖子一梗,詫異地看向楊婉。

“你太放肆了吧,連殿下都敢……”

“楊大人!”

楊倫牙齒差點咬到舌頭,不得不打住,躬身作揖。

“臣在。”

“不可兇姨母。”

楊婉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楊倫臉上頓時五光十色。

易瑯並不懂楊婉在笑什麽,只管一味地護著她,板著小臉對楊倫道:

“大人起來。”

“是……”

楊倫站直身,一個眼風掃向楊婉。

楊婉往後撤了一小步,“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一個奴婢,哪裏敢跟殿下說什麽。”

楊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正了正梁冠,正聲道:“問吧。我不能與你私談過久。”

“好。我直接問了,鄧瑛在刑部嗎?”

“你!”

楊倫剛想罵人,就看見易瑯氣鼓鼓地看著他,只好咬著牙吞咽了一口,壓下聲音道:“我看你是瘋了。你要和這個人私近我管不了你。但你如今身在內廷,朝廷的事,不是你該過問的。”

“哥哥這話就很不對。”

楊婉毫不客氣地回應,“鄧瑛也是內廷的人,你們不是說牽連他,就牽連他了嗎?內廷是陛下的內廷,朝廷也是陛下的朝廷,賬都爛到一堆去了,當真分得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