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冬聆桑聲(四) 給我一口面吃。……(第2/3頁)
易瑯解下楊婉的鬥篷。
“給你穿,姨母。
楊婉接下易瑯遞來得鬥篷,半晌無話。
武英殿的第一夜,養婉始終沒有睡著。
她坐在榻邊,給易瑯講了幾個小的時候,外婆講給她聽的睡前故事。
到了後半夜,易瑯才漸漸地睡安定了。
楊婉坐到燈下,試圖梳理當下的這一段歷史。
貞寧十三年年初,蔣婕妤生下了皇次子易玨,皇帝將蔣氏冊為賢妃,厚賞其母家。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歷史上關於寧妃的記載,就只剩下只言片語了。至於黃然這個人,歷史上沒有具體記載。但這也就能從側面證明,易瑯並沒有因為黃然的醉行遭受實質性的懲戒。
那麽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轉折呢?
楊婉握著筆,什麽也寫不出來。
不過,日子還是要過。
那畢竟是年節裏,整個皇城的氣氛並沒有因為皇長子被鎖禁而有絲毫的改變。
正月初三這一日,蔣婕妤生產,誕下了皇次子,貞寧帝為他取名易玨,冊封蔣氏為賢妃,內外命婦皆入宮道賀,乾清宮連日大宴,就像把易瑯忘記了一般。
錦衣衛的千戶每一日都會來訊問。
訊問時楊婉不能在場,只能在院子裏候著。
訊問時易瑯坐在東面,兩個千戶西面而立,所問的事,每一日幾乎都是一樣的,無非黃然的言行,以及他平日所講課程的內容。這還不是最令人難受的,從初三那日起,貞寧帝下令,訊問時,易瑯不得東坐,要站立答話,錦衣衛訊問的問題,也從黃然身上,轉移到張琮,楊菁等其他講官和侍讀身上。易瑯有的時候,一站就是整整一日。
他還太小,很多話沒有顧忌。
因此,因為他的某些表述,在接下來的幾日之間,文華殿內除了張琮之外,其余幾個講官,全部下獄待罪。
易瑯知道以後,逐漸變得沉默起來,可是他的沉默卻引起了貞寧帝的震怒,初七這一日,貞寧帝下旨申斥易瑯,代行申斥的官員走了以後,易瑯卻跪在原地遲遲不肯起來。
楊婉走進去,將他從地上抱起來,他也不出聲。
楊婉哄著問了他好久,他才說了一句,他有些餓。
“吃面好嗎?”
楊婉說完這句話後,自己都有些無奈。
易瑯咳了一聲,沒有回答。
楊婉只好蹲下身,拉起他的手,“姨母只會做面,你先墊一墊,再一會兒膳房就會送膳了。”
易瑯這才點了點頭。
“好,我吃面。”
楊婉看著他的樣子,心裏哽得難受,卻還是盡量對著他笑道:“那你坐著看一會兒書,姨母去給你做。”
“好。”
楊婉看著他坐到書案前,這才關上門,一邊挽袖一邊走向院裏走。
爐子還沒有點燃。
她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會燒爐子,一時之間氣得竟然想給自己兩巴掌。
筆杆子和鍋鏟子,打一架,誰贏?
楊婉目前希望鍋鏟子能贏。
她認命地抹了一把臉,逼著自己點燃火折子,明火一下子竄起老高,嚇得她下意識地丟了火折噌地站了起來。
剛退兩步,卻見一只手替她撿起了火折。
“燙著沒有?”
楊婉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像一陣過林的細風,珍重地拂過枝葉。
楊婉鼻腔裏突然沖出一股酸潮的氣。
“你站遠點……”
“啊?”
鄧瑛將火折熄滅,有些無措地看著楊婉。
“叫你站遠點,我有點想哭。”
鄧瑛真的朝後退了幾步,楊婉趕忙仰起頭,望著天道:“鄧小瑛,是不是我不給你剝每日堅果,你就要把我給忘了啊?”
“我……沒有。”
面前的人顯然被問懵了,但楊婉卻沒照顧他的無措,跺了跺腳繼續道:“你是不是穿了東廠廠督的官服,就不認識我了啊?”
鄧瑛是第一次聽楊婉說這樣的話,有些輕微的哭腔,似乎很委屈,但話裏的意思,能聽出來的好像又只有責備。
鄧瑛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只能去抓字面的意思,擡手解開自己的鬥篷,脫下身上的官袍搭在手臂上。
“我不在你面前穿。”
楊婉低下頭,見他單薄地站在雪地裏,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鄧瑛站在沒動,“我做錯什麽,你要跟我說。”
楊婉揉了揉眼睛,“你什麽都沒有做錯。”
“那……”
他本想上前兩步,想起楊婉讓他站遠點,又趕忙退回來,“那……我怎麽把你惹哭了。”
楊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被我自己蠢哭的,鄧瑛,現在能看到你真好。”
鄧瑛聽說完這一句,方松了一口氣。
他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將官袍隨手掛在一旁的樹上。
“不管怎麽樣,以後我來見你,一定不穿這身皮。”
楊婉看向鄧瑛,官袍下是一件灰色的夾絨底袍,再往裏便是中衣了,他蹲下身,將爐火點燃,下意識地將身子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