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杏影席地(七) 筆墨喉舌之上,饒鄧瑛……(第2/3頁)

“為何?”

易瑯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但我想救這些學生。”

他說完正了聲因,復了一遍之前的話,“請楊侍郎替我回稟。”

——

清波館內,楊婉仍然抱著膝蓋,坐在後堂外的石階上。

館內的人都沒有睡,有人在誦文,有人在看書,掌櫃和夥計們張羅著,送了一把又一把的蠟燭進去。

不愧都是讀書人。

楊婉撐著下巴,聽著堂內漸漸起來的讀書聲,心裏總算有些安慰。

她將袖子拉下遮住自己的手,將身子縮得緊了一些。

那是鄧瑛入詔獄的第一夜,她也孤身一人,在清波館裏守著這些惶恐的學生。

她與那個男子之間,說不上誰更勇敢,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以鄧瑛的修養,他此時一定比楊婉更平靜,但他內心的瘡痍,卻比楊婉要多得多。

從認楊婉認識鄧瑛開始,她就覺得,鄧瑛像是一個與寒霜共性的人。

再厚的衣裳穿到他身上,都會顯得單薄。

至此楊婉已經不願意再見到他被剝得就剩一件囚衣庇體。她明白,他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卻從來沒有真正接受過他自己的身體,但那同時,也是他對這個世道維持謙卑的原因。

他一直恐懼入衣冠的局。

在大明,像他這樣的刑余之人,與女人沒有什麽區別,除開皮肉之苦本身,更大的懲罰其實是一種生於公序良俗之中,對肉體的羞辱。楊婉有的時候會後悔,自己當年為什麽對心理學這麽學科持懷疑態度,如果她當時可以謙卑一點,認真地接觸一些嚴肅科學的心理學,那麽她對鄧瑛心理的認知,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只停留在社會學的層面。

她也許能做一些具體實踐,哪怕作用不大,但至少能讓這個男子放松一些。

鄧瑛什麽時候最放松呢?

楊婉腦中浮現出了他躺在自己身邊的情景。

在這種時候,想起做AI的事,楊婉對自己有些無語。

她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逼自己抽魂。然而鄧瑛的面容,他褪到腳踝處的褻KU,他有感覺時埋著頭不說話的樣子,一觸即發,瞬時撩起了楊婉的情(hexie)欲。

她坐在風地裏,任憑自己荒唐地在理智與欲望之間煎熬,閉著眼睛,強迫自己內觀自己的欲望,繼而慢慢發覺,好像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鄧瑛的衣冠之局,才不會輸。

“給。”

覃聞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煎熬”。

楊婉忙拍了拍自己的臉,擡頭道:“什麽東西啊。”

“我們吃的饅頭。”

楊婉接過咬了一口,笑了笑道:“都硬了。”

覃聞德坐下道:“已經快到子時了,能不硬嗎?”

楊婉捏著饅頭站起身,看向院墻。

“北鎮撫司有多少人守在外面。

覃聞德伸開腿,“百十來人。不過我們也不帶怕他們的。”

楊婉搖了搖頭,“你不能這麽講,我們讓你們封清波館,是為了拖延時間,並不是讓你們送死。”

“我老覃不怕,老子就是和他們鎮撫司不對付。”

“不可這樣講,誰沒有妻兒,你不怕死就能逼別人死嗎?”

“是……夫人說得也對。”

覃聞德一面說一面抓了抓後腦勺,“說起來,督主也說過類似的話。”

“什麽話。”

“嗨,我這腦子哪裏記得清楚,大概就是要咱們拿了錢財要對家裏人好,可他自己真的……夫人啊,我都想問問您了,您委屈不?”

“我早就知道他是個渣男了。”

“渣男……是什麽。”

楊婉笑了一聲,低頭將粘在唇上的發絲撩了下來,“渣男就是對老婆不好的男人。”

“哦……”

覃聞德認真地點了點頭,“那督主的確是個渣男。”

楊婉一下子笑出了聲,“等他回來,你不能這麽跟他講啊。”

覃聞德道:“這有啥,我們兄弟們都覺得他對您不夠好,哪有那樣的,渣男,嘖……要不得。”

楊婉聽完這句話,笑得摁住了腰,半天才緩過來,剛腰開口說話,忽然聽到正門傳來撞響,“砰砰砰”接連幾聲,接著外面便騷動起來,堂內學生都驚醒了,紛紛面色惶恐地地擠到門邊。

覃聞德抓起刀“噌”地站了起來,“怎麽了!”

門上的廠衛稟道:“千戶,北鎮撫司使來了。”

“媽的。”

覃聞德抹了一把臉,“跟我出去。”

“不要動手。”

楊婉站起身,“你們擋不住。”

覃聞德道:“這些學生怎麽辦,護都護了,總不能就這麽把人交出去吧。”

楊婉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亂的鬢發,“我自己去。”

她說完轉身朝身後的學生道:“如果這次我沒能救下你們,那我就跟你們一起入詔獄。如果我救下了你們,我想求你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