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潼關會戰(下二)(第2/3頁)

遠離戰場十裏外,阿五在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馬,垂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著和鎧甲,確定自己此刻已完全是叛軍的打扮,沒有任何疑點,然後緊了緊腰側的橫刀,擡眼望向塵煙滾滾的戰場。

那裏,是一場激烈的血戰,阿五只是個可憐人,他不關心什麽國運氣數,更不關心多少將士會戰死,多少能幸存。

死士的心理很少有人能明白,這類人對生死向來是漠視的,無論別人的生死還是自己的生死。有時候他們甚至隱隱恨不能早日為主人完成某個重要任務,早日為任務而戰死,只要死了,便徹底解脫,從此消失於塵世,不必繼續多舛的命運,不必想起曾經陰暗到絕望的回憶。

死,對阿五來說,是生。

或許,這一次就能為主人而死吧,死了就好了,永遠沒有痛苦了。

阿五緊了緊手上的韁繩,策馬之前,顧青的話又在他腦海裏回蕩。

他不喜歡“死士”這個詞兒,他把身邊的所有人當兄弟,他希望身邊的兄弟能夠平平安安活到老……

眼神淡漠寸草不生的阿五,此刻眼中忽然多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這位主人,似乎不一樣。

手握兵權卻還懂得善待旁人,這樣的人太少了,幾乎沒見過。真正的權貴眼裏,他們這些死士不過是豢養的狗,甚至比狗還低賤。

哪個權貴會將一條狗當成兄弟?

不論顧青是真心還是假意,阿五生平第一次對這人世間有了幾分暖意。

原來這就是被陽光照耀著的感覺,很舒服。

但願,此生能為這位主人多做幾件事。

定了定神,阿五的表情再次變得冷硬淡漠起來,冰冷的眸子望向遠方,抿了抿唇,緩緩拔出腰側的橫刀,猛地一踢馬腹,馬兒頓時發力狂奔起來,方向正對戰場南側的蜀軍。

一炷香時辰後,阿五已趕到戰場的南端。

此刻戰場的外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蜀軍,他們正在將領的指揮下朝叛軍中軍發起沖鋒,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外,將領們揮動令旗,正在命令蜀軍朝叛軍中軍沖鋒,叛軍中軍仍有兩萬兵馬列陣迎擊,他們一面要應付東面的神射營的步步逼近,一面要抵擋南北兩端的蜀軍朝中軍穿插,顯得頗為忙亂。

南面蜀軍方陣的後面,身穿叛軍服色的阿五赫然出現,著實令蜀軍吃了一驚,然後上百名蜀軍朝阿五圍了過來,二話不說舉戟便刺。

阿五舉刀一擋,然後策馬朝蜀軍方陣沖去。

方陣與方陣之間尚有空隙,阿五看準了空隙沖鋒,期間無數來不及反應的蜀軍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阿五從身邊沖了過去,直到後面的牛角號發出冗長的示警,前方的蜀軍將士紛紛掉轉兵器朝狂奔的阿五刺去。

阿五下手也不含糊,他一邊沖陣,一邊揚起橫刀朝蜀軍劈刺,一時間竟真被他殺了幾名蜀軍,蜀軍將領大怒,又無法下令放箭,因為阿五此刻還在蜀軍方陣之間沖鋒,放箭容易誤傷自己人。

所有人都沒想到為何會有一名叛軍將領從後方殺入陣中,蜀軍委實有些忙亂,阿五策馬狂奔,邊沖邊殺,死在他刀下的蜀軍將士已不下數十人。

阿五的心裏沒有善惡,沒有敵友,他的一切思維都是以完成任務為主,為了完成任務,善惡皆可拋,敵友皆可殺。

這就是典型的死士思維,孫九石罵他是瘋子,理論上來說,確實沒錯。

但正因為阿五不分敵友的在蜀軍方陣中殺戮,也令對面的叛軍陣營感到錯愕,他們遠遠看到一名己方將領從敵人的後軍冒出來,殺了不少蜀軍,看樣子是想沖出蜀軍方陣,目的地正是己方的中軍。

被重重圍在中心的安守忠也看到了阿五,眉頭一皺,有些驚訝地道:“此人是誰?我義師中竟有如此勇猛之將?”

旁邊一名將領道:“大帥,此人似乎想突出敵陣,來咱們中軍……”

安守忠嗯了一聲,沉聲道:“下令南面的將士陣列推進,將那位將軍接應回咱們陣中。”

阿五在蜀軍方陣中殺了一炷香時辰,當他被叛軍接應回陣營時,他已是滿身帶傷,後背斜插著一支翎箭,胸前,後背,大腿全是被刀戟劈砍出來的傷口,傷口正汩汩往外冒血,臉色更是蒼白得可怕,眼看只剩一口氣吊著命了。

叛軍將阿五擡到安守忠面前,安守忠下馬打量了阿五一番,然後下令隨軍大夫為阿五裹傷,疑惑道:“尊駕何人?從何而來?”

阿五臉色慘白,幾乎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以個人勇武之力強行沖闖軍隊的方陣,阿五能活下命來委實是運氣好。

見阿五沒力氣答話,安守忠也不催促,此刻他對阿五的己方身份並沒有太多懷疑,畢竟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不要命的人,不但殺了不少敵軍,自己也搞得半死不活,如果他是敵人的奸細,未免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