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無再少年(第2/3頁)
她口氣慢悠悠的,但話語是原少女許融會說的話,許夫人絲毫沒覺得異樣,皺眉片刻,便道:“算了。幸而你救了過來,不然我再饒不了她們。”
許融望一眼白芙,白芙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奴婢這就去傳太太的話!”
有點跌撞地連忙掀簾去了。
兩個婢女原不在許夫人的心上,她眼下有更上心的事,一想,就又發起愁來:“融兒,那蕭家那邊該怎麽辦?”
許融擡頭扶了扶額——借以遮掩自己的無動於衷:“他家不是要退婚嗎?退了就是。”
許夫人不能甘心:“那你可怎麽辦?”
這話許融聽不明白,許夫人望向她疑問的臉龐,一陣悲從中來,拿帕子捂了臉就嗚嗚咽咽起來:“我可憐的兒,難道當娘的不知道委屈了你嗎?可事到如今,你不嫁給蕭世子,又能怎麽辦呢,你已經這個年紀,又破了相,你弟弟說替你找好大夫,在外面跑了幾天,影子也沒找見,可見是難了,嗚嗚,我苦命的兒啊……”
許融給她哭得兩條黑線從額角直掛下來。
她怎麽就已經這個年紀,又怎麽就破了相了?
從醒來起,她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照鏡子,照了幾天,把自己的感覺照得可良好了,許夫人的哭訴她十分不能苟同。
但她也不動氣,仍舊慢吞吞地道:“娘,何必發愁,我就是一輩子嫁不出去,留在家裏陪著娘和弟弟,也比嫁給可能想害死我的人好。”
“胡說,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許夫人止住了眼淚,馬上道。而直到這個時候,她終於有點疑惑起來:“融兒,你的脾氣好像變了些?”
總在窗下繡手帕的兩個小婢女很喜歡嘰嘰咕咕,許融從她們嘴裏大致拼湊出原主的性格:嬌養長大,有點驕縱,有時胡攪蠻纏,總的來說,是一個常見的十七八歲小姑娘。
許融與她的性格截然不同,她不準備、也無法扮演。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她的外表回到了少女時期,可她的心態回不來,靈魂不能被改寫回春。
她笑了笑:“大概罷。我死而復生一遭,覺得許多事都不重要了,能活著,重新看見娘和弟弟就是最好的。”
這個說辭糊弄別人不一定,對許夫人來說夠了,她輕易就相信了,而且感動得不輕,嚶嚶又抹起淚來:“蕭倫那個有眼無珠的,我這麽好的兒,偏他瞎了眼!”
又把常家那個“小賤人”罵了一通,千不要臉萬不知廉恥的,許融長日無事,耐心聽著,也不打斷,直到許夫人自己說得累了,停了下來,她才吩咐道:“青棗,給娘倒杯茶來。”
小婢女之一連忙聽令,許夫人接了茶,既滿意女兒如今的乖巧孝順,又對小婢女生出了挑剔:“真是兩個算盤珠子,撥一下才動一下。融兒,這樣的毛丫頭臨時頂上來伺候你幾日也罷了,長久呆著可是委屈了你。等閑了,娘另挑兩個好的來你使。”
青棗和另一個叫紅榴的小婢女一起又白了臉。
許融搖了搖頭:“娘,我倒覺得青棗和紅榴不錯,雖拙了些,這幾日做事盡心盡力,我也熟慣了她們。再換生面孔來,這屋裏走馬燈一樣,鬧得我頭疼。”
聽她說頭疼,許夫人就不敢說什麽了,忙道:“那就依你罷。”
許融候她喝完大半盞茶,方再度開口道:“娘,明日就著人去告訴蕭家,不與他家結親了吧?”
提到這個,許夫人猶豫了:“……我再想想。”
不精明沒決斷的人大多如此,許融沒再緊逼,也沒往心裏去。許夫人的性子很明白,只要她拿定主意,許夫人最後會依了她的。
許夫人走了,許融揉了揉自己的腰。
總賴在床上也怪累的,這麽多天躺得她筋酥骨軟,許夫人的到來將這一方的清靜打破,也讓她覺得,該起來出去看一看了。
兩個小丫頭逃過一劫,這時候陡然長了眼色,見她揉腰,青棗忙先顛顛地過來:“姑娘腰酸?我給姑娘捶捶。”
另一個紅榴慢一步,但去尋了個道具——美人捶一對,當下兩個圍攏來,一個上手輕輕捶腰,一個拿美人捶咚咚敲腿。
許融被逗笑了,這不是什麽沉重活計,她沒有使喚童工的罪惡,也樂得享受,就由得她們殷勤施為。
捶了一陣,她覺得好些了,就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好了,我到院裏走一走——”
一句未了,珠簾聲響,白芙回來了。
身後跟著兩個蓬頭垢面、衣衫臟汙、眼淚漣漣的婢女。
兩人一進來便跪倒哭道:“姑娘!”
許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族惡習適應得很快,但別人對著她下跪還是看不得的,擺手道:“起來吧。叫人打些水來,先洗洗,換身衣裳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