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獎勵嗎
嚇過了人, 蕭信出去把蟲丟掉,許融站在屋中運氣——要說真生氣,不至於, 可要說一點都不生氣,那又不甘心。
就還是有磨牙的沖動。
蕭信很快又回來了,深濃的暮色裏, 他手掌半縮在袖子裏,像是又捏了什麽。
許融眯眼看去, 感覺怒氣值在穩步上升。
還來?
再來她就不慣著了。
她醞釀好了要提前發難, 蕭信步入堂屋, 右手伸出來,指尖一小枝盛開的花朵。
嫩黃色, 兩朵挨著, 花蕊纖長,隨著他的動作顫巍巍地晃了晃。
許融:“……咳。”
她忍住笑意,扭頭吩咐丫頭:“打水來給二公子洗手。”
說完,見蕭信的手仍堅持伸著, 不肯將那枝花放下, 她就伸手接了過來, 放到桌上擺著的茶盤一角權作裝飾, 而後瞥他一眼:“二公子的功課看來還不夠重呀。”
還有勁頭接二連三地捉弄人。
蕭信道:“一般吧。”
新橙捧著水盆過來了, 他低頭洗手。
他還真不客氣。許融警告他:“替你告先生了啊。”
蕭信反瞥她一眼:“大人還做這種事?”
許融忍不住了, 噗嗤笑了出來。
新橙也在一邊偷笑。
在輕松的氣氛中用過了晚飯, 許融才接著道:“二公子, 我有事請教。”
蕭信停住去東次間的腳步,跟她轉去了暖閣。
許融不想耽擱他太多時間,坐下後就問道:“二公子, 不知你對慶王了解多少?”
她自己是幾乎一無所知,僅有一點還是蕭信之前告訴給她的。
她穿來時,慶王已經在平涼府吃了十幾年沙子了,京城中都不大有人記得還有這麽一號人物,平常自然也不會提起。
蕭信沉吟了一下,沒問她為什麽問,而是先道:“你想知道哪一方面?”
許融聽他的口氣有點訝異:“二公子所知甚詳嗎?”
這就奇怪了,因為蕭信的年紀擺在這兒,慶王風光的時候他應該也沒什麽記憶才對,除非後來特地又去打聽過。
蕭信道:“先生講本朝時事,這兩天正好講到了這裏。”
好先生!
許融肅然起敬,忙道:“那你都給我講講。”
都講講也不算多。
慶王人生中值得一提的部分——準確說是值得蘇先生一提的部分都集中在了前二十二年。
慶王的母親是先帝寵妃,這使得慶王一生下來,就得到了比當今聖上更多的寵愛,先帝偏心到一度壓住了長子遲遲不予敕封任何爵位,兩方支持的朝臣因此常年拉鋸,其中文臣多支持立長,武勛則看先帝眼色而更支持慶王。
兩大陣營不完全純潔,各自又出反骨,如阮姨娘之父身為翰林卻起草了請立慶王母妃為後的奏本,而武勛裏的英國公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最終站到了當今聖上的這一邊,英國公一表態,作為姻親的長興侯府及交好的其余一些世家跟隨英國公站了隊,武勛痛失臂膀的同時,卻無法從文臣陣營裏拉到同等分量的助力,兩方勢力漸漸此消彼長。
而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先帝於此時頭風之症加重,先帝以為是上天所給的警示,心生戒懼與無奈,終於對朝臣服輸,封了長子為太子,又為慶王精挑細選了河南的洛陽府為封地。
此後不到一年,先帝駕崩,今上登基。
這一年之中,慶王仍未赴往封地,以侍奉先帝為由逗留京中,先帝心愛他,也不忍心趕他走,致使慶王沒在他那個風調雨順豐饒富足的封地呆過一天,什麽勢力也沒經營得起來,後來落到今上手裏,利落地把他另換了個封地,攆去了平涼府。
“愛之適足以害之。”許融感嘆了一句。
河南是中原腹地,洛陽又是十三朝古都,但慶王仍看不上,先帝也縱容他,縱容出了去吃沙子的結果。
“據說,”蕭信看了她一眼,聲音低了一點,“慶王不肯走,是有最後一搏之意。”
許融失聲道:“他想造反?”
以如今的太平年景,真看不出來就在將近二十年前,居然險些是一個亂世——所以說險些,是因為慶王顯然沒反成,不然等著他的就不只是邊疆的風沙了。
蕭信點頭:“據說他拉到了一些想搏從龍之功的人,他受先帝寵愛,出入宮禁比那時已為太子的聖上還要方便,但沒想到聖上棋高一著,先帝臨終前一年頭風頻頻發作,無力理事,聖上以太子監國,不但掌握前朝之事,將後宮中屬於慶王一系的人馬也逐漸收攏拔除,到先帝大行那晚,慶王因消息滯後,甚至沒來得及見到先帝最後一面。”
“慶王落後這一步,知不可回天,罷手了。”
許融遲疑了片刻:“這——也不容易罷。”
勝者固然可頌,但懸崖勒馬的決心也絕不簡單,翻開史書,看見了南墻還要往上撞的人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