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流(第2/3頁)

芳喜連忙道:“若是等孩子再大些,奴還想來白府給二小姐當牛做馬!”

言昳嗤笑:“別想了,從你出去之後就跟白府沒有瓜葛了,給你錢也是我以個人的名義私下給你。你要是等幾年,在外頭大張旗鼓的說這孩子的身世,把自個兒給作死了,沒人幫的了你。”

芳喜連忙搖頭,言昳不想跟她多說,只看她造化了。

芳喜出了屋去,一會兒聽見有人來接她出府,小院門口丫鬟們哭成一片,言昳沒出去,只把輕竹叫進來倒茶。

她一邊翻著從李月緹那兒借來的兩本書,一邊道:“孔管家一般什麽時候來交租子?”

輕竹進來不久,已經把白府上下摸的順了:“孔管家往常都是月十五來,不過這個月淮陰那邊又起兵了,他耽誤了三天,聽說是今兒下午才能到。畢竟孔管家回來也是清賬的大日子,大家都掰著指頭算著呢,他今天不論怎麽都要回來了。”

像現在這個世道,動不動各地起兵打仗,各省財政混亂,各地廠房林立,大明律幾乎成了一團廢紙,有錢就能騎在高官頭上。某幾個親王都因為朝廷發不出錢來,窮的到處賒賬。

早沒有什麽當官的不能為商之類的規矩了,誰家裏不做點產業,哪怕是一品大員,靠俸祿也遲早餓死。

不過高官家裏直接插手生意也不好聽,像是白旭憲這樣的“自詡清流”,一般就靠買地收租或者是某些隱形賄賂。白府人丁少,卻在金陵有這樣令人艷羨的宅院,就是因為白家幾代買地,在淮南、江東等地算是大地主了。而白旭憲上數幾代都是單男,也沒有分過家,大片地到白旭憲手裏,自然能讓他啥也不幹,躺在大宅院裏當清流。

孔管家的媳婦跟白旭憲有一點親戚關系。他退役的早,沒牽扯進山家的案子,十幾年的軍旅生涯,給他在亂世也能守地收租的本事,白旭憲對他不是一星半點的信任。

言昳其實知道山光遠能在白府,正是因為孔管家的庇護和安排,但孔管家也謹小慎微怕惹事,生怕跟山家的案子扯上關系。

不過現在這情況,他會怎麽做呢?

言昳問輕竹:“你能碰見孔管事不?”

輕竹思忖道:“孔管家平日騎馬來往,但咱們賒的賬都著急等著還,他肯定來不及走馬廄,估計在正門帶人停馬,就帶銀兩進來了。”

言昳:“你讓兩個人下午去他見老爺的路上勤轉悠,遇見孔管家也不要打招呼,就只要閑聊幾句府裏正在徹查奴仆身世,讓他聽見就是。”

輕竹不多問:“好。”

言昳想:這也算是把某些人討的債給還了吧。

*

山光遠從起床就聽說要徹查奴仆的事兒了,他心裏覺得不太妙,但早上照舊是準備糧草,梳毛洗馬,搬了箱子,獨自用了早飯。

這會兒,孔管事應該還在外頭收租子,哪怕按其他奴仆說的,他下午能趕回來,也肯定著急走前頭直接去取賬給白旭憲聽,知不道這後院的事兒。

看來孔管事是指望不上了。

前一世並沒有這樣的事兒,看來一次巧遇,讓言昳選擇利用他,而他出手幫助——就可能改變後頭太多事情。

山光遠想著自己入府時候的記錄,都是孔管家幫他填寫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紕漏。或者是幹脆府內管事發現他是個父母雙亡,祖籍不在本地的啞兒,就直接將他趕走。

幸而,馬廄的都是最粗使的下人,最後才來查他們。

但來查人的管事,覺得這幫粗使下人是最魚龍混雜的,前院揪不出幾個有問題的,要在這兒再揪不出來,老爺就要覺得他這個管事是在敷衍工作,辦事不力了。

山光遠作為馬廄工作的大小男人裏最年少的,也排在被問話的隊伍裏。

山光遠並不太害怕,真要是查出來了,他就一走了之就是了,真要是找言昳,溜進白府也不算太難。

不過,如果是前世的他,此刻恐怕心裏七上八下,連在白府的幾個月安定歲月,也想要緊緊抓住,生怕再跌進流浪與逃難的生活裏。

山光遠默默在隊伍裏往前走著,眼見著前頭再有倆人就到他了,忽然有人大步走過來:“哪個是阿遠?啊,就是你吧,看你年紀最小。”

山光遠點了點頭。

“白老爺說找你問話。跟我走吧。”

山光遠跟白旭憲接觸的很少。

前世他迎娶言昳的時候,也是從言家接的親。

但接觸的少,不代表他不知道白旭憲前世對言昳有多狠。

這會兒他也沒多說,跟著往前院去了。

到了白旭憲書房門口,一位丫鬟提來了一雙新鞋。丫鬟只瞧見一個滿手是繭的半大少年,手長腳長的穿著粗使奴仆的褐色單衣,腳上一雙沾滿泥的鞋,隔了還有一步遠就趕緊將鞋放下,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