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世(第4/5頁)
但山光遠一直腸胃很不好,特別是前世二十多歲之後打仗那些日子,又嚴重起來,但他幾乎沒對外表現過。年紀大了,忍痛的能力也強了,再痛他都能捱過去了。
言昳說著話時候,還瞧他臉色。
胃隱隱作痛的山光遠:“……沒事。”
“沒事兒個屁。”言昳扯著嗓門在院子裏喊輕竹:“我那個酸棗糕還剩不剩呀!”
輕竹在屋裏沒聽見。
山光遠靠近一步:“別喊。”
言昳撇嘴,還想起身叫輕竹,山光遠知道她要是咋呼起來,簡直是一千只雀對罵般嘰嘰喳喳,伸手按了她肩膀一下:“不用!”
言昳突然一顫,回頭瞧他。
不是瞪他,是看他。
山光遠知道她不愛讓人碰,放開手來,又退了半步,就那麽站著。
言昳目光從他臂膀上滑下去,落在他手上。
他一向生了雙很可靠的手,掌寬指長,指節凸起,手心裏全是繭卻很靈巧,幹燥溫實,有種一只手能把所有事兒扣住的魄力。
他倆少年離散後,多年再見面,他在西北當兵,頭鎧下的下半邊臉被幾層麻紗蒙著,遮蔽風沙。她當時瞧見他那雙手拿窄刀割開細秸稈,一把秸稈絲在他手裏編一編,編成了個裝蛐蛐用的小籠子。
沒認出臉來,就先認出這雙手來了。
言昳突然不叫了。簡直跟點中了啞穴似的,只回過頭去,因覺著氣氛尷尬,跟找事的貓兒似的,不喵喵,只拿爪子沒頭沒腦撥弄空了的碗筷。
山光遠拖了竹馬紮過來,離她一臂遠,突兀道:“我。姓山。”
言昳腦子裏在琢磨以前在西北相遇的事兒,心不在焉,只稀裏糊塗的應著:“唔。”
山光遠啞著嗓子,慢慢說,說幾個字便看她的臉色:“京師,山家。二、小姐,知否?”
言昳側臉對著他,她鈍鈍的點頭。
山光遠:“當真?”
言昳眼睛直視著墻角幾盆花,聲音呆呆:“嗯。那個山家。”
山光遠前世並沒有正面告知過她,是他打探的時候,她伸了耳朵聽見的。所以上輩子大家小時候都裝彼此不知道,她不問,他也不解釋,但言昳私下估計也沒少查山家的事兒。
他還算是頭一回在她面前說。
只是可惜自己現在口舌實在不利落。
他說的也只好很簡短,言昳的回應更簡短:嗯、啊、這、是。
馬褂一穿,她都能去當捧哏了。
山光遠覺得不大對勁兒,她怎麽這麽不關心也不吃驚?他從竹馬紮上站起來,去看言昳的臉。
她眼睛直的跟前世學書時候似的,人在金陵城,魂在渤海灣,早走神了!
山光遠差點氣笑了。
好呀。他在這兒吐露威脅性命的身世秘密,她在那兒神遊發呆了?!
山光遠聲音低啞,突然拔高一點音量,就跟古琴重弦被狠狠一撥:“……白昳!”
言昳一激靈,回過神來。
山光遠無奈:“……我說的。聽、到了?”
言昳竟然點頭:“嗯。你是大家口中那個貪墨受賄、奸邪狡詐、殺戮成性的將門山家僅剩的獨子。”
山光遠有點吃驚,真沒想到她聽見了。
言昳眼睛轉了轉,把手放在嘴邊,小小聲道:“你叫什麽?山什麽?偷偷告訴我就行。”
“山光遠。”他老老實實,一字一頓地回答,像是希望她好好記住。
言昳心裏在笑,面上卻皺眉:“三觀演?”
山光遠:“……”他伸手,要借她的軟爪子寫字。
言昳不情不願的伸出來。
山光遠指尖一筆一劃寫下,言昳就跟手抽筋似的,癢的那泛粉指尖亂哆嗦,最後跟個八爪魚似的,指尖一攢,包住他寫字的食指:“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山光遠。大山的山,發光的光,很遠的遠。真難聽。又拗口,又沒文化。你這名字,能是個男三就不錯了,要別的講究的書裏頭,只能是個小兵。”
山光遠:“……”她說什麽呢?
言昳睥著眼睛思索:“你家人名字起得都挺簡單的。我記得你爹是山以將軍。你大哥叫山廣汀。你這個遠字,都算你家裏比劃最多的了吧。”
她竟知道他大哥的名字。
山光遠沒說話,言昳又松開“八爪魚”,放過他的食指道:“哎,別生氣。我不是打趣你家。我知道山家是忠良,若非袁閣老當年——哎,反正他也被韶家鬥倒了嘛。”
山光遠看她。
這時候還把山家當忠良的人可真不多,而且這裏頭也有一半的人還私底下嘲笑山家愚忠才落得這麽個下場。
告訴她身世這件事兒,沒那麽重,但山光遠樂意讓她知道,他就是有把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的欲望。
言昳托腮道:“我知道啦。你要報仇。確實,誰沒有恨的人呢。”
山光遠垂下眼睛,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