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第5/5頁)

不過,昨夜那事倒也真是蹊蹺,我一覺醒來,只記得那少女說過什麽“徒兒”,其余全無印象,想是這迷藥還有讓人喪失記憶的功效。

晌午時分,我正坐在水榭亭樓上喝茶,就聽見閣樓下太監傳報:“左相雲水昕大人宮門外請旨求見太子妃娘娘。”爹爹來看我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何況以爹爹的權勢和情報網,深宮之中肯定也有不少雲家密探。我料定爹爹遲早會知道這事,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就見爹爹攜了方師爺急急行來,甫一入門便給我行禮問安:“臣雲水昕(草民方逸)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爹爹和方師爺快快免禮平身!”我趕忙上前將爹爹攙扶起來,看見自己的父親給自己下跪,心裏酸澀難言。

爹爹起身後,著急地將我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眼裏盡是心疼。而我,看見爹爹眉宇間已然顯露淡淡的“川”字紋路,心裏又是一陣酸。這麽多年了爹爹飄逸俊雅不改當初,只是眉間憂慮卻日日加深,足見這家國天下讓爹爹甚是操勞,心裏不免又將那欲使手段牽制爹爹的肇家老小咒了一圈。

爹爹讓方師爺給我把脈,方師爺把著脈沉吟半晌:“太子妃身子並無大礙,還請相爺放心。”說完,和爹爹交換了一個眼色,爹爹緊抿的嘴角才緩緩有些釋然。方師爺對爹爹說看我的脈象,昨夜所中之迷香應是那西南之人常用的“錦幻香”,爹爹聞言臉色凝重,似在追憶往事一般陷入沉思。末了,不免對我又是一番叮嚀囑咐,要我多加防範小心,還從袖裏掏出一條細細的金絲帶。但見那絲帶由百來根金色絲線束成,在光線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爹爹說這是雲家的獨門秘器,喚“歃血”,柔若絲綢,韌如卷簧,堅如鋼鐵,利如快劍;可削鐵如泥,取人性命於頃刻間。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如此絢爛精巧的飾品竟有一個如此血腥的名字和這麽大的殺傷力。爹爹親手將它紮在我的發間,囑我好生小心,莫要粗心傷到自己。方師爺則留下抑制我花粉過敏的藥,反復吩咐我要按時吃藥,還說以後每隔半月便要更替幾味藥,到時會有人給我送進宮來。

爹爹臨去前,對我說:“儒兒放心不下你,今日也隨我進了宮來,現在閣樓下候著。爹爹還有朝中之事,若得了空再來看容兒。”我方才依依不舍地將爹爹送走。

推開水榭雕窗,花廊下白衣翻飛,煢然獨立。仿佛感受到我的視線,他擡頭往這廂看,臉上有陽光的陰影,暗雅如蘭的憂慮蔓延在如詩般的眉目間,絞著我的眸光,如青草春暉般清澈,卻淌著深如秋水般的愁思。只一眼,就烙進了我的心底。多年後,似那泛黃的舊照片斑駁依稀卻又鮮明如斯,隱隱灼傷我的胸膛。

一直不解這樣純凈不染纖塵的潔白為何漸漸泛起淡淡憂郁的藍,不復明媚歡快,後來才知那抹淡藍竟是我染成的,後來才知你深植心間透入骨髓的憂思竟是我,剜不去抹不平。不過,我的頓悟,卻是很久很久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