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與誰同醉采香歸(第2/4頁)

身邊,狸貓攬著我的腰,拂水青柳般的鳳目裏有月亮般淺淺的光輝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我望著他,唱道:“世間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的求喲……”

他輕啟皓齒咬下一口月亮糕將我繚繞空氣中的余音裊裊封緘入喉。我微微張開的唇還未來得及閉上,他的舌尖便這樣毫無預兆地躥了進來,帶著甘甜的茶酒香味和著軟糯的糕餅與我的唇舌相互糾纏。我合上雙眼,唇上的感觸益發鮮明,心跳如水般化開,竟如酣飲醇酒般醺醺欲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在眾人的簇擁中和狸貓回到房內的,當我再次擡頭時已然和他面對面坐於帳內。窗外月色正好,絲綢一般撫瀉一地,他的銀發在一片光影中閃閃爍爍美不勝收。我伸手掬過一捧雪發,光澤潤滑的水發立刻在我手中如流水般滑散開去。他望著我,幾分天真幾分誘惑,唇角微微翹起,噙著暖風三月的柔舒,眼波裏有我深深的倒影。

於是,我醉了,醉進了那片無邊的波光之中。

他修長的手指些許笨拙地拉開我的衣帶,親吻隨之而來將我覆蓋。我一驚,原來下午兀然撞見的影像並未從他腦中褪去,而他的模仿能力一向是很好的。

柔軟的吻一路向下,卻在經過腰際時輕輕一頓,我心中一刺,伸手便要捂住那恥辱的罪惡之花,卻被他捉住了手十指絞纏握在了一起。他俯下頭用舌尖輕輕觸了觸我的右腰似乎傳遞著無言的心疼和撫慰,讓我惶惑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人的身體都攜帶了一種東西叫做“本能”,他吻著我幾分笨拙幾分莽撞而又幾分嫻熟地闖入。我攀著他的肩微痛出聲,那聲音卻似乎更加將他蠱惑,愈加激烈的動作讓我輕喘著羞紅了臉側向一邊。

當我被那起起伏伏的激流從瀑布的最高處送下失重的瞬間,我仿佛聽見了一聲燕語呢喃般動情的“雲兒”。我張開雙眼,卻被那急流刹那間卷進渠潭深處,迷失了方向,只能緊緊地攀附著他,全身戰栗。

當一切都在夜色中漸漸平復安靜下來,他將我攬在懷中,微潤的喘息拂過我的後頸,旖旎溫暖,我趴在他的胸口聽著有力的心跳安心而平和。蒙眬入夢前我記得自己模模糊糊地問他:“狸貓,你適才喚我什麽?”

仿佛許久許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說:“安安,睡。”柳絮散落水面般輕柔。

他又掌握了一個字,他會說“睡”,但是,為什麽卻有一片失落的秋葉飄過我的心頭。

無論我如何將大把大把的馬齒莧吞食入腹,無論我怎麽跳怎麽跑怎麽吹風,體內漸漸萌發的那個生靈都頑強依然,緊緊攀附住我一天天長大。似乎對外界美好的陽光充滿了向往,渴望著生命的破繭,貪婪地汲取著每一分每一毫的養分,絲毫不肯離開我的身體。

無法將其驅逐,我有著深深的惱怒和怨恨,常常看著那日漸隆起的腹部,一看便是失神半日。

狸貓將我抱在懷裏的時候,我依靠著他貪婪地汲取著他懷抱裏的溫暖,想到自己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許……總有一天將永遠失去停留在這方懷抱的資格,一陣神傷便湧上心頭。我捉住他的一縷雪發纏繞指間,感受那柔軟細膩的觸感。

有時好想這樣一眨眼便是終老,再次睜眼時他與我都已是遲遲暮年的一對老人,他無須理會江山社稷,而我亦無須再為凡塵情仇所困。一輪月圓、一灣淺溪、一棟圓樓,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層薄霧籠上眼眸,我嘆了一口氣將手放入他的手中,他與我十指交纏握緊了手。記得有人說過,將手攥緊後,拳頭的大小就是對應心臟的大小。對比著我細小蒼白的手,我發現他修長的手約是我的一倍半大小,想必,攥成拳後也應是比我大上許多,那麽他的心也必定比我小小的心臟要強壯寬廣許多。那是一顆帝王的心,裏面有波瀾壯闊的山河,有黎民蒼生的隱憂,有運籌帷幄的計謀……兒女情長或許只占了一個小小的角落。我自己的心這麽小,又怎麽可以自私地強求他的心也同我一般狹隘呢?他,總有一天是要重回那個至尊之位的,而我,已再無資格與他比肩而立。

“狸貓,好像與你相識這十幾年來我從未為你做過什麽,從前對你猜忌排斥,到後來我們互相傷害,再到後來天各一方,似乎總是你傷得更深。”他攬著我,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我的發頂心。

“不過,似乎我也並非一無是處,我為你生下了紫苑。”突然,背後的懷抱一僵,環繞住我的雙臂一陣緊窒將我勒得生疼,掃過後頸側綿密的呼吸似乎也刹那停止了。我訝異地回頭,卻見一絲復雜交錯的光芒閃過那對狹長的鳳目,我一驚,難道他恢復了?眨眨眼想再細看清楚,卻對上的仍舊是那雙如微雨滌蕩後的澄澈眼眸,清澈見底,沒有任何異樣。原來,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