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照片(第3/5頁)
張念雲瞥了他一眼:“得了吧,糟老頭子還想跑出去玩?”
葉德庸難得勾起笑意:“這不是為了你嗎。你說去哪裏比較好,國內還是國外,東南西北哪個方向?草原、大海和沙漠隨你挑。”說完,湊上去親了親她的側臉。
“行了行了。”張念雲也笑了,把他推開,“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不要那麽早策劃。”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空白了一瞬。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葉德庸問,扯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講話老容易分心,又是配備用鑰匙又是這種表情。”
“真的沒事。”張念雲笑著搖頭,“有空你就少說幾句話,來幫我配鑰匙。”
於是兩人並肩坐著,頗為溫馨。
殊不知幾年過後,約定好的旅行還未實現,張念雲就自盡了這個地下室。
而葉德庸召喚來蛛母、復活了葉楓,守口如瓶地度過了接下來的數年,直到疾病將他與他的罪惡感帶走。葉楓將他的骨灰帶走,撒入大海,消散無蹤。
路迎酒的眼前一黑。
畫面消失了。
等他再能看清楚,面前已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暴雨嘩啦啦下著,水流奔湧過療養院的窗戶,一陣電閃雷鳴。
氣壓低,就會讓人犯困。
一個護士打著呵欠,抱了一堆資料走進張念雲的辦公室,說:“張醫生,今天葉院長不在,主任讓我和您說一聲……張醫生?張醫生?”
張念雲眼睛都不眨,直勾勾地看向窗外。
路迎酒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
鐵青色的天幕中,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它並未看向張念雲的方向,而是冷冰冰地轉動,似乎在別處找著什麽。
路迎酒知道,它是在找著自己。
但是他為什麽對這件事情完全沒印象……那個時候,他年紀還小,應該是完全沒有抵抗能力的。
那護士看不見眼睛,又喊了句:“張醫生,你怎麽了?”
張念雲猛地起身!
外頭風大,尖銳地咆哮,她連外套都來不及披,匆匆抓了一把雨傘就跑出去了。
山林間,千樹萬樹都被風壓彎了腰。她請了神,大步撲進了風中,一身裙子被吹得揚起褶皺。
——她幾乎是飛奔在石路上。
一座座亭子從她身邊掠過,雨打得人喘不過氣。她不停歇地跑到了第二十個亭子,拉開地下室的門,帶著一身濕漉漉的寒意沖進了最裏頭。
路迎酒是去過那個裏屋的。
裏屋是一片寬廣的空間,足有一百多米深。
墻壁上貼著拜山團隊的照片,還立了紀念碑,緬懷在泥石流中犧牲的人們。而最盡頭,則是正方形的純黑石碑。
這是張家人祭拜天道用的石碑,有10米高,刻著細若蚊足的字跡。
字跡毫無章法。
有些字形飄逸無比,猶如書法大師留下的真跡,有些字形幼稚可愛,似乎出自孩童之手。
張念雲把白傘丟在一旁,喘著粗氣,走到石碑前。
在那前頭的地上,鐵盒子打開了,路迎酒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資料堆在一起,用空了的水筆散亂一地。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這裏研究,還沒來得及收拾,一片混亂。
張念雲在堆積如山的資料中,坐下來,望向石碑。
石碑分外高大,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仿佛將要傾倒。此時那上頭的字跡微微閃爍,散發令人不安的光芒。
——天道躁動著。
所以天邊才出現了它的眼睛。
那眼睛已經轉動很久,時間不多了。
張念雲也不知在猶豫著什麽。
明明她好不容易才趕來這邊,卻遲遲沒有動作,反而伸手,撥開資料,一張張撿起了路迎酒的照片。
她已經看過照片很多次了,連順序都記得清楚,將它們按照時間線疊在手中,厚厚的一沓。
“……”路迎酒微微皺眉。
她這是在做什麽?
照片整理好了,張念雲默不作聲地看著。
第一張,路迎酒還只是剛出生的嬰孩,莊雪在醫院病床上懷抱著他,露出笑容。
和其他照片一樣,它是偷拍的,從病房的窗戶外偷拍的,有點模糊。
張念雲伸手,輕輕摸過照片上嬰兒的小手,不知想起什麽,唇角勾起笑容。
——和之前一般,她露出了路迎酒不能理解的、堪稱溫柔的神情。
這神情,像極了她看葉楓時的模樣。
明明只是個監視者而已。
她一張張翻過照片,翻過他自出生起的歲月。
看他堆沙堡,看他獨自跳房子,看他認真寫作業,看他蹲在路邊看小商販的金魚……
這麽說或許很奇怪。
但張念雲是看著他長大的。
手指細細摸過了每一寸細節。
直到最後一張照片,定格在路迎酒放學的背影。
石碑上符文波動得更加厲害,天道狂躁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