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刺槐(第2/2頁)

他的表現太過反常,其中原因江聲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局外人幫不上什麽忙——總不能給他人工呼吸——只能張手抱住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過他清瘦支楞的脊背,像在給什麽瑟瑟發抖的小動物順毛,另一只手抓住陳裏予的手,緊緊交握著貼在自己胸口,低聲哄他:“沒事沒事,我在呢,別怕,我拉著你。”

不知哄了多久,陳裏予僵硬的脊背終於慢慢放松下來,擡頭看向他。

背光,沒有月色,唯一的光源是窗外稀薄的路燈光,江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擡手摸摸他的頭頂,溫柔道:“好點兒了嗎?”

陳裏予點點頭,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細聽卻還是壓著微微的顫抖:“走吧,我沒事……”

不用猜也知道,他的臉色大概已經蒼白的不似活人了,眼眶會是紅的,眼睫被冷汗打濕了,沾成一綹一綹的……江聲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一小包紙,抽出一張遞給他:“不急,先緩緩——能站起來嗎?”

“看不起誰?”陳裏予皺了皺眉,“說了我沒事。”

也不知道是誰十分鐘前還抱著他沒力氣擡頭——江聲也不戳穿他,見他有力氣逞強反倒松了口氣,拍拍小貓的腦袋,扶著手臂讓他借力站起來:“那走吧,鈴聲剛才就響過了。”

陳裏予走得很慢,四肢還有些應激反應遺留的無力,卻也沒有讓人扶。江聲走在他半步後,伸手虛虛環著他的腰,生怕他某一秒突然沒了力氣,踉蹌著倒下去。

大概真的停電了,整幢樓都是黑的,走廊盡頭的窗戶敞開著,月色明亮皎潔,是十五的圓月。

陳裏予盯著月亮看,仿佛只有那一點光能讓他安心,江聲察覺到他的視線,突然想起來:“帶手機了嗎,要不要開一下手電筒?”

“沒電了,”陳裏予搖搖頭,眼底罕見地閃動著些許不安,“為什麽……這麽安靜?”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還是沒有想通,這天以後他對江聲陡然明晰的感情,到底該歸因於恐懼之下的吊橋效應,還是真的動了心。

大門是緊閉的,門把上了鎖,江聲試著推了推,意料之中地打不開,大概是巡視看門的工作人員以為這幢樓不會有人,出於某種原因提前斷電鎖門了。

他其實很怕,怕一片漆黑裏冰冷的湖水,怕夜色深處閃動著火星的煙頭,怕記憶深處永遠捱不到天亮的噩夢——於是他在癔症般的恐懼裏伸出手,摸索著攥住江聲的胳膊,語氣有些不自然的哽咽,問他能不能抱抱自己。

江聲好像沒聽清他在說什麽,愣了兩秒才後知後覺地用力點點頭,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手足無措地將他整個人裹進懷裏。

他像一把骨頭,伶仃碰撞支離破碎的骨頭,被對方這麽用力卻小心翼翼地收攏、擁抱,勉強維持著骨架的形狀,寄生在少年的體溫中。

於是他枯朽的骨頭開出了花,是明亮月圓之下,成簇生長的紅花刺槐。

後來江聲帶他找到了二樓回廊另一端的窗戶,連著墻頭,能借力跳下去。

“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好嗎?”江聲把他安置在窗戶旁的台階上,彎腰摸摸他的頭發,“別怕,書包和衣服都給你,抱著它們什麽都不要想,就當是在抱我……我去找人開門,很快就回來,等我,好不好?”

陳裏予低著頭,擡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沒什麽力氣,又很快松開了。

這個動作立刻讓江聲產生了某種自作多情的聯想——小貓害怕的時候想被他摸摸,又不肯像寵物狗一樣撒嬌討寵,只會伸出小爪子來碰碰他,一幅再不摸我就撓你的模樣……

陳裏予大概沒有這個意思,但耐不住某些人過度解讀。於是江聲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後頸。

“乖哦,”他輕聲哄道,“我馬上就回來,放心,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作者有話說:

江江:養貓達人

紅花刺槐的花語是“隱秘的愛”

我的意思是,江江,你老婆意識到自己喜歡你啦(?)

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