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未竟(第2/2頁)

寒假限定的“契約”仍在延續,兩個人也依舊自然而然地保持著交往中的狀態,暫時跳過了尚未解決的問題避而不談,眼裏只有目之所及的親昵和浪漫……

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寒假限定的親密關系,也終於到了盡頭。

陳裏予放下調色盤,從漫長的神遊中回到現實,將信筆塗鴉的作品放到一旁,起身去找江聲——他下午有專業課,課程內容與期末考試有關,便只請了一上午的假,拖磨地膩在江聲身邊,被對方以“再抱下去就來不及收拾行李啦”這樣的理由帶去客廳畫了一會兒畫之後,像伺機埋伏的貓一般,一聽見行李箱合上的聲音,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臥室門口,繼續剛才未竟的對話:“可我想陪你去機場。”

“去了機場也不能陪我上飛機,”江聲將行李箱拖到房門口,在他面前停下來,摸了摸他長長不少、已經紮起一綹的頭發,“不要耽誤正事,乖,之後有空就來看你。”

“什麽時候有空?”陳裏予執拗地盯著他,眼眶隱隱泛紅,不知是因為畫了太久還是淚意使然。

江聲受不了他這樣藏著委屈又不肯表露的眼神,心疼地嘆了口氣,擡手將人摟進懷裏,哄道:“暑假,或者明年寒假——想我的話就告訴我,雙休來不及的話,還有其他長一些的假期。”

其實說什麽都蒼白,彼此心知肚明的,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升學壓力有多大,補課又會占用多少時間,哪裏還有什麽長過兩天的假期,就算有,也不能因為一時任性就坐往返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說走就走了。

陳裏予默不作聲地把臉埋進他衣領裏,出離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先前自以為尋得的主動權,其實不過是小孩子辦家家酒的幼稚把戲,等到真的遇事,江聲能提供的情緒價值還是比他多太多。

“之前答應我的,照顧好自己,不能食言,知道了嗎?”其實約定時限已過,他現在似乎已經沒有說這些話的立場,也不該像交往中的男朋友一樣擁抱對方,只是離別在即,約好的期限也在不知不覺中默認延期了。

陳裏予點了點頭,大概是把眼淚蹭到了他衣領上,有些潮,是燙的。

“別哭別哭,半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江聲揉揉他的頭發,強壓下心頭翻滾的酸澀情緒,溫聲道,“沒事的,很快就會再見面了……”

“不行,”懷裏的小貓突然開口打斷他,語氣難得失態,話音裏還帶著不加掩飾的抽噎氣聲,“不行……我還沒有想通,還不知道該怎麽辦……要是每次都這樣,和還在一起的時候一樣——這樣下去又會和之前一樣了,嗚……”

話都說得顛三倒四了,內裏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又清醒。江聲在心底裏嘆了口氣,無法反駁,只能更用力地抱緊他,認真道:“那就等你想通的那一天。別怕,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相信我,好不好?”

這次換來的是更加用力的點頭,沒有口是心非也沒有生人勿近的高冷,褪下層層或金貴或堅硬的殼,內裏還是個柔軟又乖巧的小孩子。

這麽可愛的人,為什麽要吃這樣多的苦呢。

陳裏予吸吸鼻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環著江聲肩膀的手便下意識收緊了些,不動聲色地用手背抹去臉上殘余淚痕,順帶敷在隱隱發燙的臉頰降溫:“是不是該走了……”

“嗯,先送你去學校,反正也順路。”江聲如是回答,注意力卻似乎並沒有放在接下來的行程上,只是安靜地抱著他,不知在想什麽。

等到陳裏予漸漸平復情緒,不再眨一眨眼就想哭的時候,他才終於擡起手,攏著對方的肩膀略微分開些距離,低下頭,溫柔又鄭重地在心上人眉間落下一吻。

“不哭了,”他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輕聲道,“等到下次見面,就再也不分開了。”

說來奇怪,明明離別在即,狹小的公寓之外,卻是連日陰雨之後罕見放晴的天——薄雪消融,萬物明朗,連空氣都喜人地澄明,不知是神靈忽視了這處人間小小的別離,還是在那水一般無聲灑落的陽光之中,還暗藏著其他尚難辨識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