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2頁)

他跌進了純白的地獄之中。

整整三個月。

這萬分的不走運之中,或許只有一點值得慰藉,他們沒有拿走封印著津島憐央的獄門疆,而是在注意到獄門疆對太宰治的特殊意義之後,把那枚只散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漆黑氣息的正方體放在了他的床邊。

三個月之後,森鷗外所率領的[不死軍團]獲得了一場大勝,戰爭出現了微茫的轉機,森鷗外有了喘息的余地,便特地空出了一天的時間,抽身前往東京,既是去向當初支持他的議員們匯報這場令人欣喜的勝利,也是為了去見一見被他留在了醫院的那個孩童模樣的珍貴異能力者。

他們的第二次相見,沒有森鷗外想象中充斥著咒罵與哭泣的激烈場面,被他拘禁了三個月的孩子看著他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怨恨與厭惡,只是平靜、只是麻木、只是空白色的虛無。

太宰治看著他,仔細辨認了一會,才從記憶裏挖出了他的存在,開口說,“你來了。”

還好,還會說話。

被太宰治那簡直像是看著死物般、毫無波動的目光盯了很久的森鷗外連臉都笑僵了,在聽到太宰治開口的那一瞬間,心中竟然首先升起了這樣欣慰的怪異想法。

其實森鷗外會有這樣的想法也相當正常,畢竟作為部隊裏的軍醫,他所看到過的、在戰爭中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士兵實在太多了,甚至不少人都因為過大的刺激而出現了失語、失神的症狀,而太宰治剛剛那副反應遲緩又一動不動的模樣也跟他過去所見過的那些士兵太像了,便忍不住下意識地對他做了精神狀況的評估。

不過下一秒森鷗外就意識到了,太宰治不是他的病人,而他也不是為了醫治太宰治前來的。

“太宰君,我特地抽出了時間過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森鷗外露出了和善的笑臉,用溫和又親切的語氣問道。

“我過得怎麽樣,你難道不知道嗎?”

太宰治冷冷淡淡地頂了回去。

森鷗外早已經做好了得不到好臉色的準備,此時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我聽醫生說,你身上的燒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不可避免地會留下一點瘢痕,太宰君在意嗎?如果你討厭自己身上留下疤痕的話,我就去聯系一下醫療美容的醫院,幫你把身上的燒傷痕跡都清理掉……”

“我聽說,”而穿著拘束服、四肢都被固定在病床之上,只有一張蒼白又漂亮的臉龐仰面朝上的太宰治根本沒有去聽他說的話,只是漠然地打斷了他還沒有說完的話語,“你的身邊,有著一個擁有治愈能力的異能力者?”

森鷗外的話語戛然而止。

他酒紅色的眼瞳緩緩地半睞了起來,連語調都變得有些危險了起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與謝野晶子的存在,即使是在政界之中也只有支持了森鷗外[不死軍團]計劃的那幾個議員知曉,在軍隊之中,森鷗外就更顯吝嗇了,即使眼睜睜地看著其他分支軍隊的士兵在一場戰役之後因為並發症與細菌感染痛苦死去,他也絕不會派出與謝野晶子去支援那些士兵,只有被選進了不死軍團之中的士兵才有那個資格得知與謝野晶子的存在。

甚至為了確保與謝野晶子的情報不會走漏,森鷗外在組建不死軍團的最初就規定了一條死令——不死軍團中的士兵不會減員、不得更換、不能退出。

在這樣嚴密的保密機制之下,雖然敵方隱隱察覺到了不死軍團的存在,卻始終不知道森鷗外是如何做到的。

但這樣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情況下,被當成了精神病人束縛在病床之上的太宰治卻稀疏平常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由不得森鷗外不多想。

森鷗外細細地回想著。

當初與謝野晶子試圖使用異能力治療太宰治的時候,森鷗外可以確信當時的太宰治是出於重度昏迷的瀕死狀態,他是絕無可能在那時候察覺到與謝野晶子的存在的。

而後來在病院時,他對太宰治的試探之中,森鷗外也沒有看出太宰治可能知道與謝野晶子存在的跡象,雖然這家醫院是專門接收軍人家屬的特殊醫院,但不死軍團的士兵自從被選中之後就再也沒有跟外界聯系過了,即使是他們的家人也不可能得知這個消息,更別提告訴跟他們素不相識的太宰治了。

政界的議員就更不可能了,太宰治根本沒有跟他們接觸的資格和途徑。

前議員大臣的兒子、在努力一把就可以把父親推上首相位置的太宰治從森鷗外神情的變化之中看出了他的猜疑與打量,也並不想將等待了三個月才等到的機會浪費在相互試探之上,於是幹脆地戳破了兩人之間豎立起來的那層微妙的隔閡薄膜。

“在想我是怎麽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