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紀箏無奈:“你是不是不相信朕相信你忠誠?”

明辭越好似被他的套娃問句問暈了半晌,擡起頭,面帶疑惑,又露出紀箏熟悉極了的溫和澄澈極了的眼神。

“臣絕對沒有不相信聖上的……”

“算了算了,朕隨口一問。”紀箏一見著他那眸子,就莫名被澆滅了火,有氣無處撒,嫌棄道,“你這種人,什麽心思都藏不住,全寫臉上,朕再了解不過了,也不知道以後如何能成大事……朕看你也就只能個當個宮裏侍衛了。”

紀箏真的想不到明辭越會實誠到這種地步,連暗刃都能輕易交付給別人。扶這種人上位當皇帝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麽傻白甜的主角已經不多見了。

於是紀箏看向明辭越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憐憫。

“傻白甜”明辭越倒也不否認,淡然一笑:“當侍衛也沒什麽不好的,多謝聖上讓臣還能夠吃著宮裏的俸祿。”

那些個俯首在下的暗刃侍從不知為何,齊齊擡頭,臉上的表情擠來擠去,復雜極了,一個個的都以陌生茫然的眼神,直愣愣地望著明辭越。

紀箏掃眼看向他們,想了想,裝作隨意提及:“你們跟著璟親王的,不是還有個叫韓城的,他人呢?”

為首的侍從張了張口,又即刻緘默,一臉欲言又止地望向明辭越。

紀箏道:“看他幹什麽,是朕命令你說。”

明辭越回頭看了看那侍從,語調平靜無瀾:“聖上讓你回話你便如實回,不得欺君。”

那侍從連忙磕了一個響頭,哆哆嗦嗦道:“韓大哥前些天身體有疾不適,璟王殿下給他放了長假,準他回老家調養了。”

“朕就知道你不會拿他怎樣……罷了。”紀箏勾了勾唇,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方才還說朕禦下自帶龍威,朕瞧你這就是禦下太過溫和寬松,震不住人。”

明辭越頷首:“聖上教訓得是。”

侍從:“……”

露過一次面之後,所有侍從便繼續帶回易容假面,變回最普通無奇的模樣,沒入宮人隊伍之中,分布在各個角落各個崗位。紀箏雖然表面沒說,但一旦知道整個宮裏每時每刻都有明辭越的人在守著他,又的確覺得安心了不少。

至少有人在太皇太後的高壓之下,為他撐出了小小一片天

暗刃的隊伍裏有不少都是明辭越從本家培養出來的,原名都姓明,明氏因冤案被抄家以後,他們便被迫改了其他的姓氏。明辭越公務繁忙時,代替他陪著紀箏的這個便是,這人給自己起名叫原明,其內涵不言而喻。

紀箏的腿腳恢復得只差一點了。原明手藝不錯,紀箏給他畫了幾遍簡圖,他還就真將輪椅原模原樣地做了出來,上好梨花軟木做的輪子,專門加了一層軟毛氈,以保證落在地上寂靜無聲,再加上精細雕龍騰的扶手椅背,可以稱得上是獨一無二的禦用輪椅。

明辭越身材太高挑優越,紀箏每次被明辭越抱在懷中,擱在肩頭,總覺得自己同為男性的自尊心備受打擊。他總覺得坐禦用輪椅要比被抱著更有皇帝尊嚴,至少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那日晚飯禦廚房說是應著瓔貴妃的囑托,按著原主的口味煨了一桌子的麻辣全席,想為天子壯體驅寒。紀箏沒吃幾口燒心得不行,擱了筷子。半夜在榻上餓得輾轉難眠,只得推辭是肚脹想消食,讓原明推著自己去散步,散著散著,輪椅的方向就拐去了下人侍從專用的小廚房。

紀箏囑咐了原明守在門外,萬不能放人進去,他自己一個人悄步進去覓食。

小廚房很大很空曠,沒有點燃燭燈的夜裏漆黑一片。

他摸黑尋到灶台旁,卻發現灶台還是溫熱暖手的,隱約有幾簇未熄滅的小火花帶著星星點點的灰燼,忽閃忽滅。

有人方才用過,做了飯卻好似還沒有端走也沒有吃完。

紀箏本身就不是當皇帝的嬌貴性子,不甚講究,隨便拾起筷子摸黑挑了幾口,仍是餃子,甚至還是同那天宴席一般的皮,一口下去,裏面是一小團芝麻甜餡,不知用了何種法子,入了口才化作流沙一片,回味留香在唇齒之間。

北方餃子裏還有這等餡?

紀箏饜足地抹了抹唇,還未來得及吞下剩下半個,另一旁灶台前忽地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

紀箏一愣,放了筷子,劃著輪子在略顯空曠的庖廚間打著轉,試圖找個地方暫且躲藏。

可那腳步聲明顯不對勁,跟的不僅,卻是緊隨其後半步不離。

特制的輪椅已經很靜很靜了,滾在地方仿佛是落在雪地上一般輕,一點聲響都沒有,不留絲毫破綻。

可那人卻仍是死咬在後,腳步不快,悠閑極了,像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拿捏住他的移動軌跡。

究竟是怎麽做到的?!紀箏摒住了呼吸,壓低周身的每一絲聲響,心跳聲卻漸漸在耳邊放大覆蓋,他猛然想到之前投毒的韓城,想到還未找出的冰上人,腦內一片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