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紀箏正對著那黑衣蒙面之人, 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發覺明辭越懷中之人是他之時,面容好似僵硬了,連動作都明顯出現了一瞬的遲疑。

可明辭越壓根不會因他停下而停下, 再不給他一絲的反擊機會,直直翻手折斷那柄銳器, 就著折斷處的參差尖刺朝那人肩窩猛地刺去!

那人勉強躲開, 狼狽地後退三五步,毫不戀戰,作勢翻窗就想逃。

實力差距太過懸殊, 明辭越跨步追上, 下一刺直沖左胸心窩而去。

紀箏矗立在原地, 怔怔地旁邊這場爭鬥。不, 根本不能算爭鬥,這幾近是單方面的屠戮。

明辭越本就是西漠的長.槍戰神,系著紅影的□□才是明家的絕技, 而這把細長叫不出名的物什正和了他的習慣,用起來得心應手。

頸窩, 眼窩,腹部, 每一擊都直沖人體柔軟之處而去,毫不留情, 鋒利而殘戾, 手法絕不能稱作光明磊落,那只是眼露兇光的草原狼,滴淌著鮮血的尖齒。

紀箏只是個在現代文明社會躺了十余年的病秧子,沒見識過戰場,沒握住過誰的生命, 更從來沒有機會接觸過這樣簡單,直接的暴力美學。

況且對方還是明辭越,絕艷的面容依然淡漠,與每日跪拜在自己面前行禮之時的神情別無二致,手下卻招招陰毒。

這般的反差讓紀箏猛地一寒噤,所以……戰場上的明辭越也是這般麽,戰場上的每個人都是這般麽。

他曾形容明辭越是溫潤內斂,收入劍鞘的君子劍,眼下茫茫然之間又覺得自己錯了。

明辭越用□□,不用劍。他沒有劍的鞘,沒有劍的招數,更沒有劍自衛回旋的余地。一出手,要的便是對方的性命。

紀箏當然不是在同情,在憐憫。他只是本能地開始畏懼這種絕對的鋒刃,而與其同時,心底卻又悄悄燃起一星半點從未有過的火苗,那是每個男性與生俱來,對武器,對力量,對征服的渴望。

他難以遏制地血液上湧,心跳加速,心底低低地呢喃了一聲,“皇叔……這就是你麽,皇叔。”

正是這一档口,明辭越神情出現了一瞬松懈,出槍之時偏轉目光,向著他的方向回過了頭。

那撐坐在地上,連連倒退的蒙面之人躲過了這一擊後,目光也跟著望向了天子,看起來裹成一個球,軟綿無力的小天子。

不知是何來的勇氣,這人頂著傷痛,猛地錯過尖刺一起身,撞翻了明辭越,沖著紀箏直直而來!

手中已無利器,他只得單憑力氣禁錮住天子肩膀,把他攏在身前,挾持著他往窗口處退去,氣聲低道:“這可是天子!別……”

“動”字被他倒抽一口涼氣,生生吞咽了下去。

還未等他來得及要挾明辭越,左肩處一直刺痛猛然鉆透毛孔,順著每一處細微神經直湧上大腦深處。

低頭一看,正是那個“軟綿無力”的小天子,此時用著全身的氣力,帶著他往一旁尖銳的紅木立櫃邊角撞去,兩人的肩膀同時重重狠摔在尖角之上。

疼,真的疼。

他也能感觸到懷中天子壓抑地低哼一聲,繃緊了全身。

“老實點,你瘋了嗎!!”他急得用氣聲低吼,卻又怎麽也不舍得松開如此金貴的人質。

“老實點?你當朕是傻的嗎?”兔子急了還會咬人!

不知道是血液中的什麽因子被猛然觸發了,下一瞬,紀箏根本想也未想,帶著身後之人矮下了身子,用手反制住那人的腦袋,正沖著尖角,拼著全力把蒙面人往那撞過去。

“嘶……”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是那人的聲音,也沒有料想中的疼痛襲來,有人伸手墊在他的頭側。

紀箏緩緩擡頭,睜開了雙眸,只見明辭越及時趕到,用自己的肩胛骨橫在了他兩個人與立櫃尖角之間。

男人雙眸通紅,輕抽了一口氣,滿是壓也壓不住的怒火外溢出來,“你瘋了嗎?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嗎,瘋了嗎?”

頭側致命的一擊僥幸被擋了下來,那蒙面人趁機就地一個滾,踉踉蹌蹌從後窗原路逃了出去。可屋內之人壓根不理會,不追擊,任由他消失離開。

“你瘋了嗎?我若沒趕到,知道剛才那一下萬一不慎撞到的是您會怎麽樣嗎?!”

“會死,會頭破血流,會再也醒不來!”

丟掉了身份,丟掉了稱謂,這是紀箏第一次見識到明辭越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稱呼他為“你”。

他見著明辭越倚靠在立櫃邊緣,發鬢被冷汗浸濕,眉頭緊皺,神情痛苦,半晌起不來身,垂著眸子凝視自己,眼神暗沉危險。

這是在責備他什麽?看來是他那一下是真的撞狠了。

紀箏被那眼神盯得發毛,有些心虛,緩緩走過去想要扶他起來。

“不用扶臣。”明辭越側身躲開,又恢復了平時恭敬疏離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臣可沒有資格責備指使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