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頁)
火光映在他冷峻的臉上,卻未添一絲暖意。
佘宴白瞧著他挺直的脊背,不禁挑了挑一側細眉,看來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那,我能喚你阿夜嗎?”佘宴白笑道。
敖夜背一僵,微微側過頭,濃密的眼睫顫動了幾下,應道,“嗯。”
想了想,他道,“阿白?”
佘宴白怔了一下,貝齒咬白了紅唇,不情不願道,“嗯。”
糟糕,這下虧大發了。
破廟內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有篝火時而發出噼裏啪啦的輕響。
敖夜沉默著用曾無比珍愛的霜華劍捅了捅篝火,又起身去一旁的斷柱上砍下幾根朽木條丟進篝火中。
宮中那位榮寵無限的貴妃姓柳,本家乃是東秦國的世家大族,且祖上有人被上界的大宗門收為弟子,故而在東秦是皇族都輕易不敢得罪的存在。而故意害他落水的江寧府知府柳賀年,據敖夜所知,正是柳氏的一脈旁支。
背後真正想害他的人不言而喻,看來有的人已經失去耐心了。
敖夜注視著竄動的火苗,一時間眼神明明滅滅,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周身的氣勢愈來愈沉凝。
直到瓦罐裏冒出一陣淡淡的肉香,破廟中的沉默才被打破。
敖夜回頭喚道,“你不是餓了麽,快過來吃吧。”
“挺香的,是——”佘宴白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不敢置信地盯著瓦罐裏的東西,“你出去半天就找了這個?”
只見罐中清水裏漂著數個田雞,瞧著白白嫩嫩,但佘宴白卻絲毫沒有胃口。他是吃過苦的妖,但近幾百年卻是錦衣玉食,再不曾委屈自己。
敖夜神色間有些尷尬,“河裏未見有魚,我只得捉些田雞,你先湊合吃些吧。”
他一出了破廟就直接往河畔走去,尋傘又尋衣,還擔心身體病弱的佘宴白獨自留在廟中會出事,便捉了田雞處理後匆匆趕回來。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在你醒來前便吃過了。”佘宴白試圖繼續用上次的借口糊弄敖夜,“所以還是你自己吃吧。”
敖夜皺了皺眉,認真道,“你之前明明說餓。”
語畢,他用斷勺舀了一只田雞送到佘宴白面前,勸道,“你多少吃點,不夠我再去捉。”
佘宴白連忙後退兩步,暗暗咬牙,區區凡人還敢逼他吃這等俗物!
“咳……”他低下頭,捂著唇低咳了幾聲,佯裝虛弱道,“我實在吃不下。”
敖夜眉頭緊皺,將佘宴白不適的模樣盡收眼底。他不再逼迫佘宴白,而是蹲下後迅速吃掉瓦罐裏乏味的田雞,然後拾起霜華劍與落了一層灰的劍鞘掛在腰間。
“上來。”敖夜走到佘宴白身前半蹲下來。
“嗯?你這是作甚?”佘宴白不明白他這是唱的哪一出。
“我們去附近的災民安置處,那裏興許有藥和大夫。上來,我背你去。”敖夜回頭,瞥了眼佘宴白不甚露出衣擺的幾根嫩藕芽似的腳趾,解釋道。
佘宴白挑了挑眉,依言覆在敖夜寬厚的背上,兩條手臂隨意地勾住他脖子,然後瞅著他頭上挽發用的一截樹枝笑道,“你知道在哪?”
敖夜雙手托住佘宴白的膝彎,微一用力把人背起來,說道,“興州被淹,大水尚未退卻,他們應當會在城池附近擇一地勢高處收攏災民。”
說罷,敖夜把背上的人往上顛了顛,大步往破廟外走去。
佘宴白把頭靠在敖夜肩上,最後望了望廟中沉默的神像,然後合上眼,輕嘆一聲。
“阿夜,你知道廟中供奉的神像是誰嗎?”
“觀其曲折的身軀與通體覆鱗,應當是條大蛇。”敖夜擡頭辨認了下方向,隨口答道。
佘宴白睜開眼,薄薄的朱唇湊到敖夜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錯了,那可不是什麽蛇。”
溫熱的呼吸撲在耳畔,有點癢,敖夜耳朵顫了顫,對神像來了點興趣,“不是蛇又是什麽?”
佘宴白卻不說了,頭枕著敖夜的肩膀,默默汲取他體內的氣息療傷。
敖夜等了一會沒等到答案,想問,卻察覺到佘宴白逐漸輕緩的呼吸,以為他睡過去了,便不再多言,只悄悄放慢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