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2頁)

忽而,天空飄起了雪花,有一枚落到敖夜脖頸處,涼得他身子一顫。

敖夜緩緩擡起頭,攤開手接住了一枚雪花,然後合起手掌,任由冰冷的雪花在他溫熱的掌心裏融化成帶著寒意的水。

他在想,是不是只有鑄造一個牢固的籠子困住佘宴白,然後再用結實的鎖鏈鎖住他的手腳,如此,佘宴白才會安生留在他身邊,再不會想著離開。

說不清是過了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天初亮時,有人一臉慌張地跑來,撲跪在敖夜腳邊,顫抖著說道,“陛、陛下,我、我們在後山找到佘公子了,您、您……”

來人低下頭,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後面的話著實不敢說出來。

而敖夜的眼睛看到了來人的異樣,但心神全被耳畔那一句“在後山找到佘公子了”攝住,顧不得也沒心思多想,繞過地上的人便往後山奔去。

後山林間有一處站了許多人,有禁軍、侍衛、宮人,還有數個被看管起來、衣著各異的家丁模樣的人。

“他在哪兒?”敖夜跑得太急,額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流經眼尾時猶如一滴滴淚。

眾人回過頭,見是敖夜,當即跪了一地,頭低到地上,愣是無人敢開口回答他的話。

不過他們不說,這一跪,也教敖夜也看見了。

只見被眾人圍著的中心有一堆幹柴與幹草,上面平躺著一身紅衣的佘宴白,安安靜靜的,好像……

敖夜登時手腳冰涼,一步一步地徑直往裏走,沿途擋著路的人自覺膝行至一旁。

他走得很慢,卻恨不得自己更慢一點,好似這樣,就不用面對那個令他絕望的猜想。

忽然,腳下踩到什麽東西,敖夜移開腳低頭一看,發現竟是個火折子。

他的宴白身下就是一堆幹柴,眼下這個火折子是何作用簡直是不言而喻。

有人想燒死他的宴白!

敖夜轉過頭,死死地盯著那數個家丁模樣的人,眼底滿是森冷的殺意,“是誰?”

“陛下饒命啊,都是家主吩咐我們做的,不是我們的錯,請您饒了我們這些只能聽從命令的仆人吧。”

“對,都是家主的命令,他老人家教我們也出來尋找,說要是發現了這妖孽,就趁機把他殺了。”

“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一來就看到他躺在這兒。他早就死了,真不是我們動手殺的。”

“他死了,我們只是想燒了這妖孽,省得他陰魂不散禍害咱們東秦啊……陛下,我們都是出於好心啊。”

那些個鬼迷心竅的世家家主一心想得到烏滄手裏的丹藥,為此吩咐人趁機殺了佘宴白以討“仙人”歡心。

但燒了妖孽這一主意卻是這些深信妖孽一說的愚民自身生出的想法,也不管這妖孽是否真的禍害了他們與東秦。

“死了?”敖夜重復著這兩個字,心裏陡然一空,怔怔地望著幹柴上的佘宴白,膚色是不正常的青白,紅唇失了色澤,慘白得教人心疼。

“回稟陛下,我等來時,發現他們正欲燒了佘公子,便將其捉住審問,發現他們都是昨日隨幾位世家家主而來的家丁,被各自的家主授意若是見到佘公子孤身一人就趁機殺了。”一個禁軍說道,頓了下,他看向佘宴白的屍體,又道,“我等粗略檢查過,佘公子確實已經仙去了,還望陛下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敖夜踉蹌著跪倒在那幹柴旁,任由粗糙的細枝劃傷他的腿,“他走了,你們告訴孤,孤如何能節哀?”

他握住佘宴白無力垂在身側的手,又冷又硬,不復活人的柔軟。他摸上佘宴白的腕間,指腹停在那兒許久都沒有感受到脈搏的跳動。他又摸上佘宴白的脖頸,依然沒有脈搏的跳動。

手指伸到佘宴白鼻下,他許久都沒有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又把耳朵貼在佘宴白胸膛處,沒有心跳聲,他只能聽到自己愈發急促的心跳。

佘宴白死了。

敖夜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這個恐怖的事實。他不願相信,但眼前這具毫無生息的屍體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認清現實。

阿娘走了,阿爹也走了,現在連他的宴白也丟下他走了。此後這偌大的京城,真的就只余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敖夜笑了一下,眼底卻有無盡悲哀。

“原來這回你一句話不留,是打算與我再也不見了麽……”敖夜抱起佘宴白,聲音沙啞道。

他眼眶發紅,眼中卻不見一點水光,如已然幹涸的湖,只余一片滲人的死寂。

“把他們都壓回去,聽候發落。”

留下這麽一句平靜的話後,敖夜抱著佘宴白的屍體走下山。

他抱得很緊,走得很慢,力求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