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歡瞳把林清羽背進屋,放在軟塌上。林清羽讓他從櫃子裏拿出醫箱,找到專治跌打扭傷的藥。花露在一旁見林清羽疼得冒出了冷汗,憂心忡忡道:“要不要給少君找大夫來看看?”

歡瞳替林清羽脫了鞋,道:“說什麽傻話,我家少爺就是最好的大夫。”

林清羽將藥水倒入手掌心,揉著自己扭傷的部位,清淡的藥香在臥房裏蔓延開。

花露道:“少君,我幫你揉吧?我可會幫人按摩了。”

“不用了。”林清羽忍著疼,“你去打盆井水,將帕子浸入,用完藥我還須冷敷半個時辰。”

林清羽揉著傷處,突然覺得屋子裏過於安靜——那個話最多的人哪去了?

林清羽擡起頭,看到陸晚丞坐在桌邊,臉色沉沉,一副不痛快的模樣。

想到方才陸晚丞差點摔倒,林清羽問他:“你可有碰傷?”

陸晚丞搖搖頭,道:“你的傷還好嗎?”

“問題不大,休養三日便可痊愈。”

陸晚丞笑了笑:“那就好。”

林清羽又淡道:“本來我扭傷只須養兩日,但被你那麽一摔……”

陸晚丞痛苦掩面:“別說了,我錯了。”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陸晚丞大方地把輪椅讓給了林清羽。然而林清羽並不領情,只讓歡瞳貼身伺候,需要什麽東西就讓歡瞳去拿。實在避免不了走動時,也讓歡瞳扶著他走。

彼時花露正在伺候陸晚丞喝藥,只見林清羽一襲白衣,在歡瞳的攙扶下,一手扶著桌子緩步行走,長發落肩,眉間微蹙的模樣讓她一個小姑娘都起了憐憫之意。

陸晚丞悠悠問道:“好看嗎?”

花露誠實點頭:“好看!少君受傷了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陸晚丞看著林清羽,一鼓作氣把苦得要命的藥喝完:“這就叫‘戰損美人’。”

入夜後,林清羽照常靠著軟塌看書,屏風後頭的大床上時不時傳來翻身的動靜,吵得他無法安心看書。尋常這個時候,陸晚丞早已睡死過去,今日也不知是抽什麽風。

又聽到一聲喟嘆,林清羽開口問道:“小侯爺淡泊名利,不計得失,究竟是何事能讓你深夜愁眉不展,長籲短嘆?”

一陣沉寂後,屏風上透出陸晚丞緩緩坐起身的身影,淒涼又落寞:“我他媽……居然抱不動你?”

林清羽:“……”陸晚丞竟是為了這種事夜不能寐?

陸晚丞幽幽道:“這簡直比鬼故事還可怕。”

這話勾起了林清羽的好奇心:“你哪來的自信,認為你能抱得動我。”

陸晚丞不能理解:“你腰那麽細,肯定重不到哪去,我怎麽會抱不動呢。”

林清羽懶得顧及陸晚丞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實話實說道:“你現下的身子,走得稍微久了便一步三喘,花露的力氣都比你大。小侯爺,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好氣。”陸晚丞重重一捶床,“連歡瞳都行,我居然不行?”

“歡瞳長年累月幹重活,你和他比什麽。”

陸晚丞氣得下了床,隨手披上狐裘,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我比他高啊。”

林清羽放下書,朝他看去:“小侯爺。”

“幹嘛。”

林清羽惟妙惟肖地模仿著陸晚丞的語氣:“做人,不要太攀比。”

陸晚丞一時語塞,全然失去了反駁之力,吃癟的表情看得林清羽嘴角情不自禁翹起。

林清羽其實經常笑,但大部分時候是冷笑和譏笑,像這樣莞爾一笑的模樣,陸晚丞還是第一次見。

不甚明亮的光線下,林清羽半躺在軟塌上,青絲垂於胸前,手中捧著一本書,卸下來所有的防備和冷漠,靜靜地看著你笑。

陸晚丞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不禁放輕了聲音,生怕驚擾到林清羽一般:“你還疼嗎?”

林清羽注意力又回到了書上:“還好。”

陸晚丞在軟塌旁坐下,道:“你現在也是病人了,去床上睡罷。”

林清羽以為陸晚丞是要和他交換,他去睡床,陸晚丞來睡軟塌:“不必,你病得比我重。”

陸晚丞理所當然道:“所以我也睡床。”

林清羽指尖一頓,幹脆拒絕:“不。”

“你我都不好男風,怕什麽。”

林清羽淡定翻書:“我怕你壓著我頭發。”

陸晚丞萬萬沒想到林清羽會拿出這個借口拒絕他,不由笑道:“你又沒和我睡過,為什麽覺得我會壓你頭發?”

“因為你睡相太差。”

“那你好歹和我試試啊,試試就知道了。”

“不試。”

“你這就過分了。”陸晚丞指責道,“你不能把你臆想中的我和真正的我混為一體……”

林清羽擡眸看他,故作冷厲:“小侯爺,你再廢話,我能讓你三日說不出一個字來。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