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慕艾(第3/4頁)

“正是!崔娘子不是想臨摹嗎?不若請陳娘子尋個地方,正好也讓我等瞻仰娘子超絕的畫藝!”

“也好!崔司業這四時景圖,聞名遐邇,我卻是從未見過,今日能見上一幅也是福氣!”歐陽娘子面帶期待望著崔沁。

崔沁應了下來。

陸雲湛到底是年輕男子,雖年紀比崔沁要小,卻還是得避嫌,只能選人多之處,陳娘子便幹脆著人在垂花廳內的暖閣擺下筆墨紙硯,用的是如今市面上最好的澄心堂紙。

一眾年輕姑娘少爺,並一些年輕的娘子夫人均聞訊而來。

陸雲湛親自將那四時景之秋楓落日圖展示在畫架上,崔沁凝望那三尺見方的畫卷,左下方畫的是暮山上火紅鮮艷的秋楓,斜對角則是一輪碩大的圓日懸浮於粼粼水面之上,半江水被染得通紅,那粼粼的水光竟也生動至極。

這幅圖無論是構景還是設色都極為大膽,可運筆卻又格外細膩,幾乎是將畫者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

歐陽娘子在一旁駐足半晌,贊不絕口。

“崔司業於繪畫上的天賦冠絕天下,可惜英年早逝....”

崔沁細細觀賞一番,便坐下來開始動筆。

她父親雖去世的早,卻留下不少墨寶給她,這麽多年她孤身一人,幾乎就靠這些畫卷詩書打發時間,父親的每一幅畫,她閉著眼都能絲毫不差臨摹下來,這幅畫即便是第一次見,可那畫風和設色技巧卻是極為熟悉。

崔沁臨摹她父親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

蘭花紋的袖口用木夾輕輕夾住,露出一小截皓白柔細的手腕來,她信手執筆,筆端一觸宣紙,便是行雲流水般不帶絲毫猶疑,筆下那楓葉暮山,遊船漁夫,竟是在纖纖素手下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暖閣內鴉雀無聲,人人聚精會神跟隨崔沁那玉手所動。

陸雲湛因個子秀挺,又是出了名的溫潤公子,竟是被人擠到了後方,他也想親眼觀賞崔沁作畫,只因桌案左右人群環繞,幾乎將他視線堵了個正著。

瞧不見崔沁筆下的紙,倒是能清楚看到她白皙柔靜的側臉。

目光觸及她瑩潤如玉的臉頰,陸雲湛幾乎是發燙似的挪開眼,耳根不由自主泛紅,從小到大良好的教養告訴他,不能這般盯著一位姑娘瞧。

只是崔沁仿佛是一束光,在座諸人都注視著她,他又何必躲躲閃閃。

陸雲湛復又深吸一口氣,將視線挪過去。

崔沁今日打扮極為素凈,只因來赴宴,才在發髻上插了一支銀鎏金的寶藍鑲嵌玉蘭花的珠釵,晶瑩剔透的耳垂上綴著一對米粒南珠耳墜,極為素雅。

崔沁近來時常出入人前,有意打扮地低調來遮住幾分容色。

她的明媚聚在眸眼深處,不細細琢磨還瞧不出來。

陸雲湛一手負後,唇角覆著清潤的笑,凝望她不曾挪眼半分。

無論是曲江園那日墨灑青山的渾然天成,還是今日行雲流水的瑰麗秋光,抑或是那張姝艷明秀的臉,都讓陸雲湛如癡如醉,以至怦然心動。

可偏偏,他們一個是尊貴的侯府世子,一個是崔家遠房落魄的孤女,身份天差地別。

他的心仿佛裂開了一條縫隙,那汩酸酸澀澀,患得患失的情緒緩緩滲入進去,將他胸膛幾乎脹滿,他一時怔立在那裏,默然不語。

直到柳朝天打簾進來,一眼瞧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聳肩將他撞了撞,在他耳邊低聲警告,

“別人看畫,你卻盯著人瞧,小心被罵登徒子!”

陸雲湛如被冷水澆醒,驀地垂下眸,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咬了咬唇,掩下心間千頭萬緒,側頭望他問道,“你怎麽來了?”

柳朝天鄙夷哼了幾聲,走到前方踮著腳去瞧崔沁作畫,

整整一個時辰,暖閣內的看客只增不減,人人輕言細語,不敢喧嘩。

待崔沁畫就,雲碧小心翼翼將畫卷展於原畫之下,眾人上前圍觀。

起先是驚艷崔沁畫技之高超,一眼竟然分辨不出哪是原畫,哪是臨摹。

到後來不知誰起意,一寸一寸去比對,試圖找到兩幅畫蛛絲馬跡的不同。

暖閣內歡聲笑語相疊,經久不息。

天色漸晚,客人依次離開,崔沁將陸雲湛的原畫給卷好收起,鄭重遞於他手中,

“多謝世子圓了我的夙願。”

“應該的。”陸雲湛已恢復如常,只眸眼深處依舊綴著少許春光,

“崔娘子,敢問這兩幅畫如何分辨真假?”

崔沁見陸雲湛神色認真,不由失笑,轉身指了指自己那畫卷左下樹叢,只見那條蜿蜒入林海深處的石徑上散落幾片楓葉,崔沁指著其中一枚楓葉道,

“我將落款刻在這裏!”

陸雲湛探頭一瞧,分辨出那楓葉上歪歪斜斜寫下“沅沅”二字,不由愣神。

她小名叫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