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寡(第3/4頁)
底下朝臣所剩無幾,他冷眼瞧著,也不說話,仿佛在等著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上殿來。
秦鉤的暗衛帶著兩個不著兵甲的人上前。
一個是西南王,另一個就是晏知。
西南王秦栩空有野心,卻實在沒有什麽膽子,秦鉤派人去找他的時候,他甚至想過裝病推脫。
晏知倒是坦坦蕩蕩地就過來了,大軍就在城外,他都已經安排好了。
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縱使秦鉤再如何用兵如神,擋不住大勢已去,也是無力回天。
晏知一身素衣,緩步上殿。
八年了,他受過的恥辱,扶遊受過的委屈,他要全部向秦鉤討回來。
秦鉤坐在屏風後面,擺了擺手,便有兩個侍從上來,把他面前的屏風擡走。
他靠坐著,斜著眼瞥了一眼晏知,隨後站起來,把扶遊的竹簡拿起來,交給崔直。
崔直雙手接過,秦鉤站起身,走到台階上,叉著腰。
他一身帝王袞服,是穿舊的,和扶遊成親時穿的那一件。
秦鉤看著殿中二人,忽然笑出聲來。
西南王很怕他,被他嚇得一哆嗦,後退半步,恨不能扭頭就跑;晏知倒是站得安穩,巋然不動。
秦鉤先看向西南王,問了一句:“是你想做皇帝?”
西南王猶豫了一下,試著點了一下腦袋,秦鉤忽然提高音量,走下台階,暴怒問道:“就憑你也想做皇帝?!”
就像是一只猛虎面貼著面對他喊。
西南王頓了一下,幾乎要被他吼得跌坐在地,連連搖頭:“不不……我不想了,我不想了……”他指著晏知:“是他想,是他想做皇帝。”
於是秦鉤又轉向晏知,問了一句:“是你想做皇帝?”
晏知手無寸鐵,卻毫不畏懼地回看過去:“是我。”
秦鉤忽然又笑了,側了側身,給他讓開路:“滾上去坐著。”
晏知不解,秦鉤便道:“你都要做皇帝了,連這個膽子都沒有?那你就上去站著吧。”
晏知看了他一會兒,邁開步子,走過他身邊,站到了三級玉階之上。
下一刻,秦鉤忽然從暗衛手裏抽出一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刷的一聲,就將刀尖送進西南王的心口。
西南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秦鉤朝他笑了笑:“你不想做皇帝,往後也別跟他搶,幹脆殺了你,這樣穩妥。”
說完這話,秦鉤便握著刀柄,將刀抽出來。
他自己後退兩三步,省得鮮血濺到自己的身上。
他丟開刀,指了指站在玉階上的晏知,對朝臣們道:“行了,叫他陛下吧。”
秦鉤說完這話,轉身便走,同樣登上玉階。
晏知拿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警惕防備地看著他。
秦鉤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繞過他。
兩個暗衛將屏風重新搬回來,崔直奉上另一柄長刀。
秦鉤背對著屏風站著,接過長刀,瞥了一眼崔直:“你不要忘記。”
崔直頷首:“陛下放心,老奴記得。”
得了他這句話,秦鉤便放下心來,抽出長刀。
他把刀刃橫在自己的脖頸上,擡起頭,松了松筋骨。
秦鉤想,這下扶遊大抵能原諒他了。
扶遊這個小采詩官,愛仁君,不愛暴君。
可他秦鉤哪能認識什麽仁君?他估摸著,或許晏知不錯吧。
扶遊從前就很喜歡他,如果晏知做皇帝,扶遊會高興一點的話。
秦鉤在他走後就不想做皇帝了。
鮮血潑灑在屏風上,所有人這才看清楚,這面屏風並不是素白的,它有畫,畫的是冬日雪景。
只有雪,所以看上去白茫茫一片。
*
扶遊走後第八年,秦鉤自戕,謚號戾。
晏知登基,世家林立。
叛軍入城第二天,原本皇宮裏最得意的總管太監崔直,裹著一身藍襖子,駕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悄悄離開皇都,南下前往燕鳴山。
崔直到底年老體衰,趕了一會兒馬車,就要停下歇一會兒。
他不放心,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
秦鉤的屍首端坐著,靠著馬車壁,脖子上一塊白布緊緊纏繞,好擺正他的腦袋。
崔直見他沒事,自己也歇夠了,便放下簾子,繼續趕馬車。
他一邊趕馬車,一邊絮絮叨叨地念:“陛下,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扶公子都走了這麽多年了,他在的時候,你連個好臉都沒給他,現在他走了,你倒是越來越想起他的好來了。”
“你想和他葬在一起,也不肯自己到燕鳴山下去自戕,這樣不也更快一些,老奴只要把你的屍首拖進去就行了。”
“你倒好,你怕扶公子不想見你,會怨你,非要在這裏死,再讓我送你過去。那我也怕扶公子會怨我啊,就非要我來做這個惡人。”
“得虧現在是冬天,要是換了夏天,你都臭了,誰送你過去?我就不該答應你這件事情,給自己攬了個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