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奈奈子總感覺,

在日本,上下學是一件很有“不確定性”的事情。

也按部就班地在天朝上過了十年學,遇見過最大的意外也只是十字路口的交通事故,大部分情況下,林奈奈每天都是普普通通的從住的地方走到學校、然後再正正常常地從學校回到住的地方,路上看見的每一個人都沒有什麽奇怪的,大家都是很普通的正常人,正常地走在路邊。

但是日本好像總是隨地都能見到就差把“我不正常”這四個大字寫在腦門上的人。

背著她的小書包,放學後的奈奈子慢慢吞吞地走在臨海步道上,朝著偵探社的方向而去。

冬末春初的時節,天氣還有些冷,但是隨著新學年的到來,學校裏的櫻花也已經三三兩兩地開了,粉白成簇,像是雲彩一樣垂在枝頭。海邊也一樣,呼呼刮著的海風已經不像是冬日時那樣冷冽刺骨,灰白的海鷗也隨著天氣的轉暖,越發頻繁地活動了起來,平靜的海面上傳來鷗聲陣陣。

新學年,亂步給她買了一頂新帽子。不是冬天時那樣老土的“聖誕樹”毛線帽,而是可愛的學院風貝雷帽,黑底白條紋的小帽子,綴著紅色的小蝴蝶結,和校服是一個色系的。

奈奈子擡著小短手,努力地捂住腦袋上的小帽子,頂著呼呼吹的海風往前走,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小帽子不會被吹跑。如果只是被吹到路邊那倒也是還好,但萬一被風吹到了天上又掉進了海裏、或是被海鷗搶走的話,那她就撿不回來了。

她順著臨海步道走了一段路,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碰到,畢竟這本來也就是條有些偏僻的路,平日裏大多是晨跑鍛煉的人才會經過這裏,午後的時間點,人跡罕至也是理所當然。

遠方的港口傳來了輪船出航的鳴笛聲,奈奈子擡起了小腦袋,看見步道前方十多米的地方,有著一道奇怪的人影。

人影本身只是個很正常的人影,是一個穿著黑色短袖T恤的年輕男人,腰間系著一件外套,男人的頭發是劉海稍長的黑色短發,十來米的距離還不算太遠,在他對著奈奈子這一側的右半邊臉上,隱約能看見嘴角的位置有一道明顯的疤痕,但即使有這道疤,他的樣貌也依然稱得上是十分的英俊——能夠立馬原地出道、成團必定是C位的那種英俊。

但是、

這個十分英俊的男人,正在做著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他正在釣魚。

更準確一點來說,他正坐在臨海步道的護欄上,像是個退休的老大爺一樣,駝著背,一臉老神在在地拿著魚竿釣魚。

臨海步道的護欄是十分常見那種石柱護欄,間隔著一米多遠的長方體石柱,中間用幾道金屬橫欄連接起來,防止有人落水。石柱頂面是一小塊正方形,並不算很狹小,但也絕對算不上大,差不多只有成年人的一個巴掌那麽大。

那個男人就坐在這樣一塊巴掌大的地方,穩穩當當的,還翹著二郎腿,臉上的神色有些懶洋洋的,就差嘴裏叼著根草了。他手裏拿著一根魚竿,身邊卻沒有看見魚簍和餌料的盒子,只有這麽一個人和一柄杆子。

奈奈子像是只小牛犢一樣,步子很慢地挪騰著走過去,然後在男人的背後停下了腳步。

她盯著男人坐著的那一小塊石柱頂面,默不作聲地看了好半天,就像是一只貓咪盯著放在桌子邊沿的花瓶。

【……有點想推。】

奈奈子的小腦袋裏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但是她又看了看男人即使縮著肩也依然顯得十分高大強壯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連帽子都得要用力才能捂住不被風吹走的小短手,只能十分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過她打心底裏還是感覺聽見這個男人“噗通”一聲栽進海裏,那一定會很爽。

黝黑的眼睛裏露出了一點可惜神色的奈奈子背著她的小書包,捂著腦袋上的帽子,再一次邁出了她的小短腿。

嘩啦啦——

有什麽東西破水而出,魚線的另一頭拽出了一團黑影,在西斜陽光的照耀下,落下了一大塊影子,從奈奈子的身上一掠而過,最後被男人抓到了手中。

奈奈子剛邁出的小短腿又停下了,她擡起腦袋一看,年輕男人的手裏拽住了魚線的末端,那銀光閃閃的魚鉤上,赫然是一團——

海底垃圾。

男人不快地“切”了一聲,抖了抖魚鉤,那一大團的垃圾又噗通一聲落回了翻湧的海浪中,沒了蹤跡。

奈奈子想起了一個詞語,叫做“臭棋簍子”,這個只能掉到海底垃圾的男人看起來,大概就是所謂的“臭魚簍子”吧,難怪他身邊沒有擺著魚簍。

畢竟壓根也就釣不到魚。

並不打算旁觀一個退休大爺釣海底垃圾,奈奈子收回了視線,想要回偵探社去,但她剛走出去沒兩步,就感覺到腦袋上捂著的帽子被什麽東西一扯,繼而猛地一拉,她手底下捂住的小帽子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