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苦衷 “蒼龍軍,真的全沒了嗎?”……(第2/3頁)

室內一靜,璨月詫然地看向居雲岫,卻見其人波瀾不驚,垂睫撥弄著案上酒盞,一言不發。

喬簌簌道:“他如果真的厭倦了紅塵,是個背信棄義、拋妻棄子的白眼狼,今日必不會再來郡主面前自取其辱,他身上一定藏著什麽事,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喬簌簌說罷,淚已下來了,不知是在同情戰長林,還是在傷痛那一位如同石沉大海的兄長。居雲岫松開酒盞,目光緩緩投向她,道:“你知道他的苦衷?”

喬簌簌抹了淚,道:“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他身上一定有事,那件事,一定也和我大哥相關。”

懵懂的少女執拗起來,便有一股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孤勇,居雲岫凝視著她,驀地笑了。

她笑著,清楚地道:“冤各有頭,債各有主,你既是肯定他有苦衷,那就該到他面前求證,而不是來問我。”

喬簌簌一愣,道:“可是郡主,你不想知道……”

“我不想。”居雲岫打斷她,聲音依然平靜,然眼神裏已有鋒芒。

喬簌簌訕訕住聲。

居雲岫道:“斯人已逝,生者且行。姑娘想要的答案我沒有,請回吧。”

璨月起身送客,喬簌簌坐在光箔明亮的室內,一身的光彩終於被陰霾籠蓋。居雲岫看回案上的那杯酒,舉起飲盡,眸底亦昏昏一片,了無光芒。

晌午,浮雲遮住日頭,黑狗趴在樹角酣然地睡著,戰長林倚樹而坐,手裏握著一塊木頭,一把小刀。

喬簌簌從籬笆院外走來,一臉喪氣。

戰長林道:“知道‘前車之鑒’這四個字怎麽寫嗎?”

喬簌簌站在早上站過的地方,想起琦夜在這裏警告戰長林時罵的那句“自取其辱”,精神一下更萎靡了。

“我是去替你說情的。”喬簌簌看到樹下的板凳,拿過來坐了,嘴硬道。

戰長林便道:“管用嗎?”

喬簌簌捧著臉,想起席間居雲岫的態度,呆呆道:“不管用,一點用也沒有。”

不提他還好,提了,簡直是火上澆油。

戰長林評價道:“雞抱鴨蛋,白操心。”

喬簌簌皺眉,不服氣道:“是你造的孽太重了吧?”

戰長林刻木頭的動作不停,唇角扯一下,似笑非笑的,繼而道:“她都說什麽了?”

喬簌簌松開眉頭,靜了會兒,道:“斯人已逝,生者且行。”

戰長林聽到這一句,唇角哂笑抿了。

喬簌簌想著蒼龍軍的事,終究是不甘心,心一橫,道:“長林哥哥……”

戰長林突然道:“改口吧。”

喬簌簌不解道:“啊?”

戰長林道:“小時候答應過她,‘長林哥哥’只給她叫的。”

喬簌簌愣住了。

三年前的一個下雨天,縣衙派人把喬瀛的死訊帶到了喬家,南方小院裏擺著一排整整齊齊的花架,蔥蘢的草木裏,空著一個小花盆,這個小花盆,再也等不到那顆來自遠方的種子了。

十二歲的喬簌簌抱著花盆哭了半個月。

半個月後,又一人從雨中來,戴鬥笠,披蓑衣,穿一身灰藍色僧袍,帶來了喬瀛的遺物——

一把匕首,一顆花種。

他說:“你大哥說雪蓮花在衡州養不活,改養榴花吧。”

那天的雨是真的大,比官府派人來傳死訊的那天還要大,喬簌簌把種子牢牢地攥在手心裏,追出去,生怕追不上,大聲地喊:

“長林哥哥——”

就這一聲,便讓那人在暴雨中駐了足。

雨像是天上潑下來的,打在臉上生生地疼,喬簌簌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相信喬瀛會死,她盯著僵立在雨中的那個背影,鄭重囑咐:“你跟我大哥說,花開的時候,一定來看我。”

那人不回話,擡腿往外走,她便在院裏喊:“長林哥哥,你一定要說!”

從那以後,令喬家小妹牽腸掛肚的稱謂除了“大哥”外,便又多了一個“長林哥哥”。

喬簌簌回憶完,再一想今日去見居雲岫的情形,恍然大悟,難怪一提及戰長林居雲岫就變了臉,原來她當時稱呼的乃是他們年少時的專屬稱謂——“長林哥哥”啊!

喬簌簌既羞且怒,道:“那時候你為什麽不糾正我?”

戰長林斜乜她,眼神一言難盡,喬簌簌後知後覺,想起第二回見面時,他好像是有說過“不要這樣叫”之類的話,然而那時她滿心滿眼都是央他找大哥,以為他那話是拒絕她來套近乎,是以非但沒改,反而更叫得沒皮沒臉了。

喬簌簌臉頰爆紅,急得抓頭道:“那我改口改什麽?”

戰長林道:“自己想。”

喬簌簌想了想,靈光一閃,擡頭道:“長林大哥?”

戰長林:“……”

行吧。

最後一撮木皮飄落地上,戰長林把完工的木雕搓了兩下,放入樹角的一個木匣裏。喬簌簌看過去,在他關木匣的時候,看到了一支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