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妖魅 讓他想起……那些話本怪談裏的山……

五分鐘後。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坊內街道上,時年拍拍手上的灰,得意地望向旁邊。“怎麽樣?我說從那裏出來不會被發現吧。”

獨孤英回憶剛才。女孩一臉鄭重地在寺內“勘測敵情”,鬼頭鬼腦繞了一大圈。終於選中東邊那堵矮墻。用她的話說,“這裏簡直是為我們逃跑量身定做的,不翻它都是對它的不尊重!”

他勾唇一笑。“你膽子很大。”

身為妓女私自跟嫖客出去。被老鴇發現是會受罰的,輕則打罵,重則餓你幾天都有可能。時年當然知道。但問題是,她又不是真的妓女。鄭三娘才不敢打她……

正想隨口糊弄過去。卻聽他又道:“既然這麽膽大。怎麽剛又被我一句話就嚇成那樣了呢?”

時年愣住。他輕飄飄提醒,“範陽節度使。”

範陽節度使?時年差點就想問這誰了,卻猛地想起來,安祿山此時的官位就是範陽節度使!他聽到她叫他的名字了!

她渾身一緊,獨孤英說:“你認識他?”

時年忙搖頭,“不認識!我一個小女子。怎麽可能認識堂堂節度使呢。”

“那你剛才叫他做什麽?”

“因為……我想起了一些關於安節度使的傳聞,所以自言自語……”

時年生怕他繼續問什麽傳聞,自己總不能告訴他安祿山馬上就會造反吧。好在這次獨孤英只淡淡一笑,轉身朝前走去。

時年松了口氣。不過這麽一提她也想起來了,剛才意識到馬上要安史之亂時,她很恐慌,但據史書記載,安祿山是天寶十四年農歷十一月起兵的,現在才七月,只要他們速戰速決,應該不會被波及。

這樣一想,她心情立刻雀躍起來。

獨孤英已經走到前面,時年幾步跟上,他偏頭道:“今天很熱鬧。”

是很熱鬧。唐代不允許在大街上開店,所以除東、西二市外,每個坊內也開有供坊內居民生活所需的各種店鋪。今天風和日麗,兩側的商鋪全開了,金銀玉器、茶坊酒肆,坊門邊還有熱氣騰騰的湯餅在叫賣。

時年看得起勁,隨手拿起旁邊小攤的團扇搖了搖,卻聽有人道:“時大娘?”

額角又是狠狠一跳,她忍住崩潰轉頭一看,是幾個年輕的錦袍男子,當先那個笑道:“我等去了王七家幾次,一直難見大娘一面,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

唐代妓院的名字並不像後世那麽香艷,通常以名妓或者老鴇的名字代指,比如時年在的那家就因為王蘇蘇,而被大家喚作“王七家”。所以這些人,來妓館找了她好幾次?

時年眉頭一皺。雖然這陣子她一直沒露面,但她那晚的名聲似乎已經傳出去了,經常有人點名想見她,這也是布裏斯一直陪著她的原因,以免她被賊心不死的嫖客騷擾。沒想到今天溜出來,會正面碰上。

她剛有點緊張,就察覺右手被握住,獨孤英低頭含笑道:“想要這個?這裏的團扇不好,你若真喜歡,我知道一家繡坊,那裏的繡品都是萬裏挑一的,改日讓人買了給你送來。”

“我不用……”

“不用推辭。年年的手生得這樣美,只有長安城最好的團扇,才配讓你握著。”

時年被他突如其來的柔情弄懵了,那邊幾個男子也看到了獨孤英,登時面色一變,“獨孤玉郎?你不是王都知的入幕之賓嗎,怎麽又和時大娘在一起?”

獨孤英只顧盯著時年,並不理睬。那男子瞧見兩人交握的手,眼神轉冷,半晌一笑,“子敬,這便是時大娘。當夜你提前走了,不曾聽到時大娘一曲妙音,甚為可惜啊。”

這話一出,眾人都看向他身後那藍衣玉冠的男子,白凈清秀,長相很熟悉,竟是那夜被王蘇蘇羞辱了的李君!

時年心裏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另一男子陰陽怪氣道:“聽到了又如何?我還以為只有王都知如此,沒想到連這時大娘也是這般,我等三番五次登門都見不著,轉頭她卻陪著獨孤玉郎在外玩樂,鄭三娘都不管的嗎!”

布裏斯的擔心應驗了,一直見不到她的嫖客發火了!時年有點怨念地瞪向獨孤英,他剛才就不該出來,這些人更多還是對他積怨已深,自己是被連累了!

那廂,李君輕咳一聲,“既然大娘不得空,我等何必糾纏,去別處吧。”

他同伴不料他如此說,面露不滿,奚落道:“子敬君此刻倒憐香惜玉起來了,卻不知當夜的‘熱趕郎’去哪兒了?”

眾人頓時哄笑。

王蘇蘇寫詩羞辱李君的事早已傳出,連同“熱趕郎”這個外號也在長安的風月場上人盡皆知,李君這些日子走到哪兒都會被調侃,可謂狼狽。然而讓時年驚訝的是,面對同伴的嘲笑,李君雖然窘迫,卻道:“那夜是某醉後失態,合該被王都知教訓,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