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順手一頓,覺得自己這話……(第2/3頁)

清順長舒了一口氣,撐著傘送郎中出去。

書房靜了,上好的銀炭燒著,沒產生一絲煙塵,烘得屋裏暖融融的。

馮依依沒了看雪的心情,拿著婁詔的那本書坐在窗邊看。字是識得,可是具體講些什麽,她似懂非懂。

正看得昏昏欲睡時,榻上的人發出微弱聲音。

馮依依扔掉書冊,趕緊到了塌邊,看到婁詔幹燥的嘴唇微微張合,眉間緊緊蹙起。

“夫君?”

喚了一聲,沒有回應。

馮依依摁著婁詔的枕邊,輕輕彎下腰去,想聽請他嘴裏在說什麽:“你說什麽?”

“別,別砍了……快,快跑……”破碎的聲線混著不穩的呼吸,從婁詔的唇邊遊絲而出。

“什麽快跑?”馮依依聽不真切,再看婁詔的臉,猜想可能是夢裏魘著了,她有時候也會這樣。

想著,她坐在他身邊,抓上那只緊攥的手,想幫著擦一擦,卻不想剛握上,反被他緊緊攥住。

“嗯。”馮依依差點兒以為自己的手會被捏碎,疼得皺了眉。

現在是想抽也抽不回來,只能就坐在這兒守著。

屋裏太暖,雪天太靜。坐著坐著,馮依依雙眼就沒了力氣。

婁詔睜開眼的時候,口裏幹澀的要命。忘記是什麽時候睡過去,只知道這一覺並不安穩。那一幕幕刀光劍影,被血染紅的山谷……

嘴角一平,再一眨眼之後,布著血絲的眸中恢復了淡漠。

他動了動手,僵麻的手裏似乎攥著什麽。側過臉,就看到有人趴在自己身邊,睡的正香,細瓷般的臉上恬靜淡然,長睫卷翹,柔軟的唇角似乎帶著笑。而他手裏抓著的正是她的手。

婁詔收回手,從榻上坐起,墨發落在肩頭。這麽多年過去,那場夢還是如此清晰。

看著安睡的馮依依,婁詔有一瞬心中居然生了羨慕,這樣的安穩當真奢侈,連睡夢中都會笑。讓他忍不住想去碰觸,指尖碰上那柔軟發絲的時候,又像燙到一般縮了回來。

這兩天,馮宏達在幫著大房那邊忙活。要說找人、打點,那也都做過,可是賊人就是沒有一點兒蹤跡,蒸發了一樣。

年節將到,大房那邊是過不好了。

天冷,馮依依也去城東探望過。只是馮宏達並未讓她見著馮琦,畢竟實在血腥。

因此,馮依依知道馮琦那只手怕是不會好起來。整個大房一片愁雲慘淡,個個無精打采。老夫人疼小孫子,暈厥過一回,現在也躺在床上。

人都說禍不單行,真真是印證在大房。

大房的姑娘馮寄翠,心情更是差到極點。她比馮依依大一歲,本來議親的年紀,現在家裏生了這事兒,哪裏在顧得上?再者說出去,也不好聽。

馮依依和馮寄翠能說上幾句話,平時出門也會結伴。看著人無精打采的,便提議改日一起出去走走。

回去路上,馮依依同馮宏達坐在一倆車上。

本以為見了馮琦慘狀,馮宏達會開口叮囑以後不要亂跑,世道太亂之類話語。然而馮依依卻見著馮宏達安靜坐著,閉唇一語不發,眉間更是鎖成了一個川字。

馮依依輕喚了一聲“爹”,馮宏達沒有反應,又喚一聲,還是沒有,直到馮依依伸手過去拽了馮宏達的袖口,後者才擡起頭來。

“依依,何事?”馮宏達問。

馮依依往前湊湊,盯著馮宏達的臉:“爹,你這兩天很累?”

“沒有,”馮宏達搖頭否定,大掌拍拍女兒肩頭,“我是在想你娘,找一日去給她上墳。”

馮依依坐正身子,不知為何覺得馮宏達似乎有心事,方才鎖著眉的樣子好像遇到解決不了的事:“爹,娘的樣子我忘了。”

“你娘啊,”馮宏達臉上有了笑容,一雙目中發亮,“她是最好的女子,溫柔,勇敢,美麗……”

“她怎樣勇敢?”馮依依看到了馮宏達眼裏的光。

馮宏達輕擡下頜,回想起過往:“她為我放棄了許多,我該一輩子對她好。在乎她是否吃好,睡好,讓她一生安好。”

馮依依抿下唇,喃喃一聲:“在乎?”

“是。因為在乎,所有會甘心付出。”馮宏達一臉疼愛,這一輩子他只為這兩個女子,妻子,女兒。即便是拼命。

回到馮宅,馮依依徑直去了書房。

婁詔修養兩日,身子好起來,沒什麽事,就留在書房讀書。

一開始,他並不習慣馮依依總出現在身邊,後來也不覺得有什麽。她不會多話,就是安靜的吃零嘴兒,然後彎起眼睛一臉滿足,好像吃到的是絕世美味。

“你要不要吃?”馮依依見婁詔看她,舉起自己手裏的松子酥。

婁詔收回視線,道了聲:“不用。”

馮依依拍拍雙手站起來,幾步走到書案前蹲下,雙臂抱起搭在案沿上,眼睛澄亮:“夫君,過兩日我們去五梅庵好不好?”